林渊好像早就知道如此。
郁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王大伯也不缺这点钱,却转变了恶劣的态度。
他说:“善心和钱都是筹码。换不来只是筹码不够。”
郁卿觉得有道理,又觉得违和,但换到米就行。
她抱着米罐,钻进厨房倒腾了大半天,垂头丧气走出来,坐到床边:“完蛋了,我可能又要死了。”
林渊被她逗笑,连咳好多声:“又怎么了?”
“我把手都钻破皮了,还是生不出火。要是有电磁炉就好了。”
林渊陷入沉默,应是没见过不会用燧石的人。郁卿的常识少得可怜,嘴里又有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词。
“那你这个冬天怎么过来的?”
“就……都生吃,冷就硬抗啊。”
林渊也惊住片刻,似是没想到,郁卿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他让郁卿找到这间破屋里的燧石火绒和枯草木柴,亲自给她演示一遍。
先是一些刺鼻的烟,引燃火绒。烧到枯草,烧到木柴。
一簇火光,骤然升起在二人间,驱散冬夜的黑暗与寒冷。
隔着赤红跳动的焰光,郁卿看向对面的少年。
他脸颊上沾着灰尘和血道,容貌美得锋利,好似一把尖刀,能破开世间一切艰难险阻。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令他惧怕和退缩,包括他失明的双眼,残疾的双腿,以及丧家之犬的身份。
他漆黑的双眼如墨,映着陋室中小小的火光和她惊讶喜悦的脸。
“你好厉害啊!”郁卿赶快伸出手去烤,“好暖和,我感觉自己不用死了。”
陋室中只有风在响,却无法将寒意送来二人身边。
“只要我不死,你还不至于死。”他丢下燧石,冲着郁卿道,“从今往后,你有什么不懂就立刻来问我,明白吗?”
郁卿小鸡啄米式点头:“嗯嗯嗯!”
“现在又不怕我凶了?”林渊挑眉。
郁卿腼腆地挠头道:“谁说的,你这人特温柔。”
林渊唇角慢慢弯起:“你叫什么名字?”
“郁卿。郁金香的郁,卿卿我我的卿。”郁卿眼眸弯弯,也笑道,“你呢你呢?”
或许他不清楚郁金香是什么郁,才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林渊。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许多年后,郁卿重新装扮成乞丐模样,走出京畿道,逃向北凉边境时,终于重新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
她回望清晨中逐渐苏醒的京都,想起她没对谢临渊说完的话。
“我爱的是金缕衣么?”
第53章 你掌控我了
裴氏女风风光光嫁入皇家, 却在夕阳落下前被赶出天子寝宫。年老的宫人们暗自对比着裴氏女与李氏女,还是裴皇后更胜一筹。李贵妃入宫数月都不曾见天颜呢。
这夜,中宫内外被天上阴云笼罩。
裴以菱端坐高位。
数年前, 孟皇后坐在此处,而她谨小慎微坐在下首。
而今她环视淑景殿内富丽陈设, 畏忌却不曾减弱半分。
同族的陪嫁媵妾跪在她绣凤簪珠的喜鞋边,哭着求娘娘饶命。
“下去吧, 我不罚你。”裴以菱道, “陛下令我出甘露殿,并非因为你。”
媵妾不理解。娘娘月信未退, 无法侍寝, 便指了她来代。
听说天子不近女色,娘娘还给她准备了助兴的酒,让她斟给陛下。这酒也是裴家寻来的正经佳酿,并非勾栏瓦院里催-情伤身的货。
能从裴家陪嫁的十二名媵妾中脱颖而出,替娘娘服侍陛下, 实乃无上光荣。她连服好几日汤药调养身子, 争取一举诞下子嗣, 一飞冲天。
她一直候在甘露宫, 那至尊君王走过身侧,她抬头瞧一眼,瞬间羞红了脸。
他形貌昳丽, 通身威严,尤其是玄黑的发,与深邃的眼。虞人以黑眸黑发为贵相,她见陛下始知,世上竟有烛火都映不透的黑眸, 比松烟墨还浓的发丝。
他只瞧了她一眼,面露厌恶,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摔了流霞白玉瓶,命内侍带她去廷仗。
那价值百金的鹤颈细瓶混着清酒,撒了满地。甘露殿内宫人们跪地俯首,一遍遍哭求着陛下息怒。
内侍柳承德进殿,怒斥她胆大妄为。
她方悔恨不已,陛下实是不近情爱到了极点。
皇后娘娘慌忙解释:“她是陪嫁媵妾,今日来服侍陛下,若陛下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天子只淡声说:“若裴女不想为后,朕现在就换一个。”
裴以菱有世家大族的底气。
不立裴氏,难道还能立李氏?陛下必须以裴家为后,太子不可流着李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