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将她取来的大氅给她披上,拿帕子擦了擦她面上的灰,心痛又心焦,说,“郡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郡主被用刑了吗?太子,他怎么敢?!”
六娘摇摇头,“没有……被用刑的不是我……”她虚弱地说,嗓子已经几乎哑了。
芷兰明白被用刑的是谁,见六娘这样子,她也心中难过……
六娘扶着芷兰,另一手扶着身旁的高墙,向前走,几乎越走越快……芷兰跟着她的步子,也落了泪,“郡主别急……没事了,没事了……”
六娘却又忽然住了步子,她抚着一旁的高墙,缓缓蹲下,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呕了起来。
可这时候,她还没有用膳,肚子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她只是在不住地呕水,连着泪水一并地往下落。
她双手撑地。她想起刚才牢狱中的味道,牢狱中的一切,想起贴加官时孟简之蜷缩拧起来的一张脸,她就几乎要将自己全部的心肺呕出去,哭出去了……
芷兰看着她这样,焦心不已,说,“郡主……一切都过去了……”
过了良久,她扶着墙站起来,接过芷兰递给她的帕子,拭过嘴角。
她本慌乱中有些空白的大脑,渐渐有些
清晰了,可随之又被恐惧淹没……
太子近似疯狂,怎么办呢?她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去求陛下,陛下正在气头上,也不能去求太后,太后这次无能为力,更不能去求贵妃,贵妃自己几乎都要被卷进这场争斗……
她不能见一切这么尽兴下去,但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她慌得不得了。
她感觉自己刚才呕空了的腹部,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她从这高墙之中走出去了,她没有停留,径直向亲军都尉府门外走去。
风离在亲军都尉府外围,向她走了过来。
她站住步子,看着他。
风离看着她的样子,蹙眉说,“郡主,还好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风离跟着她走到无人的巷口,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小像说,“当时,公子被太子压入诏狱,路过我身边,恰巧从袖口里掉出来一张郡主的小像。我也不知公子是无意还是有意,但我看着这画像实在没什么独特之处。郡主和阿妹看看,这小像是否是有心的?
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六娘从风离手中接过那小像,让芷兰一同看,
这是一张六娘礼佛的小像,当时正值浴佛节,她跟着皇太后在宫中的普度寺礼佛,
合欢树下,她跪在宝殿之外,发上的飘带在飞扬,她手中举着信香拜得很虔诚,她还记得她当时祈求得此欢愉,岁岁安然……
芷兰说,“这是浴佛节的时候我画的……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六娘握着这小像,心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不等她抓住,却又跑了。
她也茫然地摇摇头,向风离说,“我也没有头绪,先将这给交给我和芷兰,若是有什么想法,我再告诉你……”
风离只得失落地点点头,说,“郡主公子托我告诉郡主,万万先照顾好自己,郡主不要去找陛下求情,郡主若是有事,只怕公子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六娘愣了一下,垂下眸。
她坐在车舆中,随芷兰缓缓行向顾翁戎的宅子。
芷兰整理着六娘狼狈的衣服说,“我见郡主一个时辰还没有出来,便去宫中找太后了,太后正为陛下这番不肯听劝愁苦。听着我这么说,赶忙叫我拿了太后的令牌出来,说先将郡主接出来再说。”
芷兰犹豫了下又问,“公子还好吗?……”
六娘抿唇,挑起车與的帷幔,看着外面喧闹的市集,人来人往的热闹,轻声说了句,“怎么会好呢?……”
是啊,怎么会好呢?芷兰低下头。
六娘先回了顾翁戎住的宅子,六娘又将那画和经过和顾翁戎说了。
顾翁戎看着那画半晌,也是没有头绪。
顾翁戎见她声音半哑,便知道受了委屈,给她温了茶,准备了吃食,六娘想着诏狱中的事情,却觉得反胃,只潦草吃了几口。
她忽然很想……很想……吃沈念做的冰雪冷元子了……
她红了眼角,放下手中的筷子,回屋去了。
她坐在床边,点了烛台,将那画拿在灯火下仔翻来覆去地看着,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侍女将做的桂花酥酪端了来,说,“郡主最喜欢吃的桂花酥酪,郡主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