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子堂不是没被大姐这么骂过,但这一次一句话里带了三四个脏词,还是吓到他了,立马一屁股坐地上了。
“快、点、老、实、交、代!”随宴快咬碎一口牙,他娘的,费那么大劲给他拉扯大,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才五岁,都他娘的开始赌起钱来了!
“就,就是在,在学堂那边……”随子堂到底是条好汉,都这样了还没被吓哭,哆哆嗦嗦讲了实话,“那些进学堂的家伙,都在赌钱……我也进去赌,回回都赢了……”
“哈,看来你还挺骄傲?”随宴伸出一只手,拎鸡崽子一样把随子堂拎了起来,直接按在了桌上,“你们都赌什么了?”
“赌,赌……”随子堂这下嘴都吓白了,“赌认字……”
“什么?”这个晚上随宴第二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认字?!”
“他他他他,他们上过学堂还认不全书上的字呢!”随子堂看大姐表情松动,来劲了,“我我我没上过学堂,日日蹲在外面听,也……都听会了呢。”
随宴看一眼外面,随河和随清不住往这里探眼,估计准备随时出手救随子堂的小命。于是她松了手,抱臂看着随子堂,“你继续说。”
“他们每日下学就凑在一起赌,见我也过去之后就开始笑话我,拉我一起赌。”随子堂双眼里都是嘚瑟,“哪知道有些字他们都不认得,可我认得!那些人不服气,天天拉我一起赌,结果越输越多……”
感情是被人当傻子耍了,结果还耍了一群傻子啊。
随宴不知为何,感觉依稀在随子堂身上瞧见了神似谁的模样,可是回忆半晌,又记不起自己还认识哪个这么调皮捣蛋的混账。
她依稀有种为人父母的错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手在随子堂头上摸了摸,出声问道:“那,你想不想上学堂,认更多字?”
随子堂双眼明显一亮,“可以吗?”
“无非累一些。”随宴收回手,神情淡淡,“你若是能成才,我心里也舒坦些,盼着你日后能记着随家的好吧。”
随子堂喜笑颜开,一把抱住随宴的手臂晃了晃,“大姐待我真好!”
好个屁,一天想掐死你八百回。
随宴推开他,“吃饭。”
做好了决定,随宴晚些等大家都洗漱完了,自己回房间去清点了家里的余钱。这些年她跟着惜阎罗跑货没少赚,但奈何家里人多嘴多,很难有银子剩下。
好在瑞安这边被平阳侯管理得很好,上学花不了多少银子,随宴勉强能承担。
不过当下学塾入门年岁为八岁,随子堂还差三岁,如果真要塞进学堂里,恐怕要给先生塞不少银子。随宴听顾八荒说过,城里有些富人家喜欢早早将自家孩子送进学堂,会有专门的先生来带。
所以,无非是多散些财。
随子堂看来是块读书的好料。随宴心里别扭得很,她一边看不惯随子堂,想起过往就想弄死他千百回。可是一边又觉得自己受了重托,不把随子堂培养好,她面上过不去,更对不住爹娘和几位叔父婶婶。
打定了主意,她决计明日就去找顾八荒问问。
眼下,是要先跟家里的孩子们说一声。
随宴向来都是尽量一碗水端平,可是这么些年,明明在瑞安上学堂的门槛低得不能再低,她明里暗里装傻,从来没有问过家里的孩子们想不想去上学。
日子苦是真,她拖累了弟弟妹妹们也是真。
随宴让随河去把大家都叫过来。
她脑子里一边想着家里所有孩子都去上学需要花费多少,一边又想着自己不能再只靠跑货,还是要想办法多谋条出路。
可惜她是个真没出息,出身戏曲世家却不会唱戏,上过学堂却肚里没货,除了会打架,简直白活这么大。
随宴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隋海靠近她,借着一点烛火看清了随宴的脸色,白得吓人,“大姐,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还没缓过来吧。”随宴摆摆手,突然又坐直了一些,双眼直直看着隋海,直把自己妹妹看得头皮发麻。
“大姐……你到底怎么了?”隋海拧起了眉。
随宴就像是魔怔了,出声问道:“小海,你想进学堂吗?”
“什么学堂?”隋海随着问了一句,但稍一联系随宴眼下的神色,心里立马猜了个七七八八,她把随宴放在一边的外衣拿过来,披在了随宴肩上,宽慰道:“大姐,我已经不小了,再上学也是浪费。我不想进学堂,我们一起赚钱便是,养着他们就好。”
随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答案,可是她既然出口问了,那就是居心不良。随宴头越来越疼,她好半晌才出声,良心不安地道了句歉,“隋海,是大姐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