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敬看他神色不虞,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几年前的随家园?”
大梁帝看着他,“朕能不记得?”他神色严肃许多,“随家园都是大梁的烈士,将来等朕扳倒了摄政王,定然要找到随家后人,加官封爵,好不辜负他们先辈的牺牲。”
“龙恩浩荡,随家定会记住陛下这份恩情的。”司空敬想起随清,嘴角勾了勾,“我这一次下江南,遇见了一位知己,戏唱得十分好,我心里很欢喜。”
“知己?”大梁帝又生气了,“朕让你佯装去查案,你倒好,还跑去听戏了?!”
司空敬无奈,真是说错了人,“陛下耐心听臣说完。那位知己巧得很,就姓随,所以臣多了个心眼,认为他会不会就是随家后人?”
“真的?”大梁帝精神一震,“那你可知道随家那年逃走的几个孩子,都叫什么?”
司空敬一回到都京就四处查探过了,却什么都没有问到。
之前的随家园,将这些孩子保护得很好。
司空敬摇摇头,“臣不知。跟陛下说起这件事,也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多些盼头,总有一日陛下能成功的。”
大梁帝确实是有了点盼头,“定安候一家也……若是找到了随家后人,那定安候遗孤也就找到了。朕,确实欠他们太多了。”
司空敬为大梁帝添了些茶,心里却想着,眼下都京混乱,他脱不开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随清了。
那般妙人,他见了怎能忘怀。
只盼天下早日安宁,他们能再相见。
没过多久,宫中突然传出大梁帝病重的消息,摄政王迅速地带兵围守皇宫,以保护大梁帝安危。
但民间早有人放出摄政王想要弑君篡位的消息,因而百姓并不接受摄政王摆出的那套说辞,一时异议四起,议论纷纷。
大梁帝被秋云山囚禁了。
他手里的兵权几乎被秋云山蚕食干净,宫里的御林军都被秋云山拿下了,换成了他自己养着的精兵。
勤政殿内,大梁帝的囚禁生活并不好过。
罗公公依旧在他身边照料着他,但是秋云山每日会踏进勤政殿数次,次次都是来惹事挑衅的。
他既不杀了大梁帝,也不逼他下旨传位,好像对于“囚禁皇帝”这件事反而更加乐在其中。
一日,大梁帝正在用饭,罗公公查验不当,饭里竟然掺了细沙,直将大梁帝的牙都给磕出血来了。
秋云山过来的时候,大梁帝正捂着嘴,含了满嘴的血水。
罗公公跑去拿痰盂了,殿内这会儿就他们两人。
“皇兄怎么了?”秋云山哈哈大笑,“怎的这么不小心?昨日是菜中有臭虫,今日就是饭中有细沙?皇兄这阶下囚的日子这么不好过啊?”
皇帝要仪态端庄,大梁帝不愿吐到别处,张不了嘴,只能任由他说。
“皇兄怕是不知道吧?”秋云山用手撑着下巴,支在桌上,望着大梁帝,“这样的饭,我可吃过好一阵子。”
大梁帝扬了扬眉,不可置信一般。
秋云山看着他眼中的诧异,先是一愣,接着便开始放声狂笑。
先帝是个专情的人,一生中,后宫只有一位皇后。第一任皇后生下现在的大梁帝后没多久便病死了,先帝感伤万分,直到遇到第二任皇后,又生下了秋云山。
按理来说,第一任皇后死后,第二任皇后把持后宫,吃苦的应该是如今的大梁帝才对。
可眼下秋云山却说,从前,是他的日子才不好过。
“这阵子我日日来找皇兄闲聊,皇兄应当了解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吧?”秋云山眯眼笑着,“这人呐,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呢。皇兄,你说是不是?”
大梁帝沉默着。
他近来,确实知道了很多不知道的事。
秋云山为何要反,他到现在才明白。
先帝当初之所以会迎娶第二任皇后,纯粹是因为对方身上有先皇后的影子,寻个念想罢了。
一位帝王,竟然真的做到了一生只爱一人,这份感情却打动了第二任皇后,让她甘愿做个替身,陪伴在先帝身边。
但秋云山却没办法这么想。
他从小就希望父皇能够一视同仁,给哥哥的也能给自己,夸奖哥哥的时候也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可是他就是发现,父皇似乎不爱自己,更不爱自己的母后。
父皇的眼中,始终只有哥哥,还有透过哥哥,看到的那位先皇后。
宫里有些伺候过先皇后的老嬷嬷,因为看不惯第二任皇后,连带着看不惯秋云山,明里暗里调换过他的饭菜,往他的房里塞东西污蔑他盗窃,给他下过药,夜里甚至会装鬼吓唬他。
秋云山就是这么在后宫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