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对城里各大商铺如数家珍,因着随宴跑货,对于各种进货出货渠道更是烂熟于心。
什么生意做了就能赚钱,什么生意时赚时赔,她心里都像有把称似的,量得清清楚楚的。
在多番衡量之后,随海终于发现,城里稳赚不赔、一整年都有生意做、就算没钱也能做起来的一门生意,是脂粉生意。
江南女子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姑娘打扮自己是永远不会停止的追求。但服饰生意难做,需要进布匹、找裁缝,甚至很难把握住流行趋势,抓不住姑娘们喜欢的风格与款式。
只有脂粉生意最好做。瑞城脂粉生意其实不多,卖来卖去就那几款、几种颜色,少有创新。但随海和随河找到城里做脂粉的铺子,学会如何辨别脂粉好坏之后,发现了商机。
城里有些外地来的散商,货物都带在身上,但是因为没有铺面,姑娘们都不太敢买。因而,就算是好东西,也就这么搁置了。
随海货比数家,凭经验选出了几款质量好、价格优、款式还新颖的脂粉,记下进货地之后,开始准备攒钱先做一次小生意。
随宴的离开给了随海机会。
家里一共只剩七两白银,随海决定赌一把。年末将至,脂粉生意应当是最好做的,她必须要斩立决,赶紧进一批货试试手。
随海让随河去找了随清,三个人努力又凑来了几两银子,勉强足够,让随海将看中的各式脂粉都进了进来。
瑞城的脂粉铺子掌柜和那些外地卖脂粉的散商互相看不对眼,随海拿了货之后,靠着软磨硬泡,求来了一处摆摊的地界,就在一家脂粉铺子门口。
她们两姐妹只有一天的时间,却丝毫没有叫卖,只是不停地在铺子门口试用着那些新的脂粉。
有姑娘看随河装扮得好看,驻足看了一会儿,辩出了好东西,问随海怎么卖,价格却高得离奇。
那姑娘要杀价,随海一文不让,只专心在随河脸上描摹着,画了好几种不同的妆面出来。
画的手法,大概是家里画唱戏妆面的手法,稍稍改一改,竟意外好看。
不过半天,随海和随河就在城中的姑娘堆中扬了名,大家都知道,在一家脂粉铺子门口,有极好看又极新奇的几款脂粉。
终于有家小姐按捺不住买了,美滋滋回家试用去了,争当瑞城第一美。
其他姑娘再也忍不住,纷纷抢手,就算价高至此,也都要先抢了再说。
随海几乎将那些散商的货全买断了,全部货物一销而空,不过数日,生生赚了五十两白银回来。
随宴听完,愣怔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不懂经商,以往二婶婶雷厉风行,将随家园的票价越抬越高。随宴那时还不懂,为什么票越来越贵了,可想来随家园听戏的人却越来越多。
今日,她似乎明白一些了。
“嗯,嗯……”随宴只能问,“那之后呢?”
“之后,”随海看着随宴,“若是大姐信我,我想用这五十两银子,连带着大姐的五两黄金,一共就是十两黄金,开一间铺子,专卖外地商户的脂粉。”
随宴又问,“怎么进货?”
随海想了想,没多说,“我有渠道。”
“不怕瑞城的脂粉铺子掌柜们,记仇于你?”
“诚心做生意,我自会处理好这其间的关系,不会斩他们财路,相反会带着他们一起赚钱。只是,我要做这城里最大的外地脂粉铺子,将名声扬出去,但凡外地商户想在瑞城做生意,来找我便是。”
随宴被随海震了震,一时语噎。
良久,她只能道:“那,那我自然是信你的,你想做,将那五两黄金拿去便是。”
随海也很清醒,“大姐,经商终归有风险,我不能将家底全部赔光,周转家用的银两还是会留着的。”
随宴忙点头,“嗯,嗯……”
她已然回不过神了。
随河站在随海身边,被自家二姐的气度惊得脸颊绯红。
随清上前一些,拉起随海的手,“二姐,我也存了一些银两,明日就给你送一半过来。剩下一半,留着养家。”
随海微微一扬唇,“嗯。”
眼看着时辰太晚了,随清打了声招呼,在随宴耳边嘀咕了句什么,披上件外衣就快步走了。
随河好奇,“大姐,四弟说什么啦?”
随宴顿了一会儿,摇摇头,失笑道:“小孩子的话罢了,你们都快洗洗睡吧。”
说完,她起了身,往北屋走去。
随宴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原本觉得未来的日子或许会更难过,可是老天竟让隋海找到了一条生路,随家似乎振兴有望了。
弯弯绕绕的长廊走过,随宴在一片漆黑中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