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六个孩子都在,满屋子都点亮了蜡烛,一起围着吃了顿团圆饭。
菜都是随海和随河做的,两个月过去,手艺竟然精进不少,一条红烧鱼做得有模有样。
随宴挤出些笑意来,“再这样下去,我做的鱼你们怕是不会吃了。”
随子堂上过学堂之后有才华了不少,立马夸了起来,“大姐做的是玉盘珍馐,二姐三姐做的是山珍海味,我都爱吃!”
随宴无奈看他一眼,“吃饭吧你,张嘴就胡说八道。”
随宴不在家的日子简直难过,饭桌上没人管着,随海威慑力不足,随子堂就是个混球,根本不服管教。
因着最近生活有所改善,惯出了他的少爷毛病,竟然还挑起食来了。连带着默不作声的随文礼一起,但凡桌上的菜寡淡无味,两人就立马撂了筷子不肯吃。
随海只能生闷气,恨自己没大姐那般有气势,管不住这两个混子。
随河却记仇得很,等一桌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她突然挑起了话头,将随子堂干的好事一五一十道明了。
随宴原本脸色就阴沉,听完之后,双手都握成了拳。
她冷眼一扫,看向随子堂,“怎么?赌钱生意不错,如今成了个富少爷?”
“我……我没有……”随子堂就是毛病多,惯不得,看大姐这脸色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嘟嘟囔囔也解释不清了。
随宴因着遇见了那个夜里发高烧的小姑娘,将她对小诗的记忆全勾了起来。再加上这一路艰险无比,险些命丧大海,拿性命赚来的银两,就喂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狗崽子?
“今夜你不用和我们团圆了。”随宴放下筷子,深吸好几口气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随子堂,回你们的房间去,最近两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定安候家的血脉,就是这种货色。
随家因他灭门,她拼了命养着护着,就为了这种货色。
随宴闭了闭眼,“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整桌的人都没想到随宴会生如此大的气,原本只是想告状让随子堂挨几句骂的随河都慌了,两手抓着随海的手臂,拼命使眼色。
随海无法,出声,“大姐,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子堂只是偶尔……”
“不全是这次的事。”随宴睁开眼睛,一记眼刀刺过去,原本还在期盼一线生机的小崽子立马脚底抹油地跑了。
好好一顿团圆饭,终归是没吃好。
随宴不想让自己坏气氛,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了。
“我……”她站起来,想挤出个轻松的表情,却再没力气了,末了还是作罢,“我太累了,你们好好玩,别太晚睡就行。”
说完,随宴就回了北屋。
饭桌上,随河和随清都无助地看向了随海,随文礼默了一会儿,聪明地起身,“二姐三姐,还有四哥,我想去看看六弟。”
随海“嗯”了一声,“那边桌上有糖,你抓几颗带过去,好好哄哄他。”
随文礼抿抿嘴,“好。”
随清是从小馆儿偷溜回来的,一路上用衣服包住脑袋,生怕被谁认出来。
他如今在司空敬砸百两白银之后有了些名头,戏是越唱越响亮了,路上难免会遇上几个听过戏的人,若是暴露随家就危险了。
这会儿原本他就是回来吃团圆饭的,吃完还要溜回去,不能被老娘发现。
那司空敬一月前已经回了都京,未来还会不会再见,随清不敢去想。
他这遭还好是护住了家里人。
眼下,还是随家最重要。
看随海和随河都面露难色,随清仗着大姐疼自己,豁出去了,也抓了几颗糖,“二姐三姐,我去哄哄大姐。”
随海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那,你注意着点。”
随河撇着嘴,“记得替我向大姐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随清一一应了,抓着糖走了。
随河扭回头,伸臂抱住随海,将脸迈向她的肩头,“二姐,我闯祸了……”
随海心里忧烦的很,没注意推开她,只是说:“那我们做生意的事,还是再瞒一瞒大姐,我怕她更生气。”
随河不住地点头,一脸笑意地歪头看着她。
随宴其实还没走到北屋就冷静下来了。
她觉得自己矫情,又觉得自己此刻若如平常一般,更显得无情。
惜阎罗生死未卜,死了那么多兄弟,还遇见一个像小诗一般的小姑娘,随宴心里没法不乱。
可是她又不允许自己懦弱,因为她是大姐。
所以说,人生向来矛盾。
进屋后随宴在桌边空坐半晌,随清端了蜡烛过来,轻轻敲了敲门,“大姐,我进来了。”
随宴抬眼,只看见烛火映照着随清的一张清秀笑脸,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竟还能显出腰间的曲线,就像个温温柔柔的女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