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瘪起嘴嘟囔,大大的眼睛里水光闪烁,“可我就喜欢跟他玩。”
鹤辞睫毛微颤,身为人父,看不得孩子委屈,见他强忍泪意,心头也不是滋味,便把他抱入怀里,抚摸他的背安慰,“阿牛,我们要去新家了,如果你想见他,我们就去跟他告别好吗?”
阿牛点点头,一颗泪就这么滑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他手背,泪很滚烫,烫得他的心都蜷了起来。
阮音对他使了使眼神,示意他别冲动,他却摆手道:“罢了,别让他留遗憾。”
马车回到许家门口停下,阮音陪阿牛一块下了车。
一回头,鹤辞也随后跟了过来,清隽的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习惯在沉默中自愈,阮音又怎会不懂他的酸楚呢?
她走过去,默默将手放入他温暖干燥的掌心里,用自己的行动去安抚他的心神。
他转过眸来,深如寒潭的眸子在她脸上定了一瞬,才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许家院门被打开,削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微微一怔,视线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顿了片刻,才别过脸看向阿牛,蹲下去将他高高举起来,嘴角也往上扬了扬,“怎么又回来了,阿牛?”
“还没跟爹爹说再见呢,我爹说我们要搬去新家了。”
“嗯,”他摸摸他因奔跑而凌乱的碎发,耐心地纠正他,“我知道了,以后见了我,记得叫我叔叔。”
“好,承文叔叔。”
他从袖笼里摸出一颗糖来,递给他道:“这个给你,以后要记得听你爹娘的话,不许调皮,听到没?”
阿牛将糖塞入嘴里,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去吧,叔叔就不送你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去看你,好不好?”
阮音原本以为见了面反倒勾起他的情绪,却没想到,见过承文之后,阿牛却不哭不闹的。
承文给他装了满满一袋的花生,他说要留着慢慢吃。
马车徐徐向前滚动,经过了田野,又经过了小镇,一路见了许多风景,终于赶在月初之际抵达祁州。
长史早早便搓着两手等着,一见到鹤辞和阮音,那双绿豆大小的眼仁噌的亮了起来,“大人、夫人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下官早让人将官邸收拾好了,这就带你们过去。”
来人竟是三年前的长史。
长史真不愧是官场浸淫多年的人物,凭借举报上司和自首立功,王治川倒了,他还屹立不倒,这一套阿谀奉承的功夫早已成了条件反射,见到阮音手里还牵着阿牛,不由得表情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这位是小郎君吧,这模样长得真好,一看就随爹随娘,将来必定是个人才。”
鹤辞也没料到他还在,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长史。”
长史立刻道:“太守唤下官小字便好了,下官字良才,往后有什么事,您尽管使唤我。”
“私采铜矿这事没再做了吧?”
长史瞳仁一震,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呐。”
鹤辞的脸上依旧冷肃,鼻息轻嗤一声道:“不敢便好,你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你也不必侍候我,身为官员,最首要的是要替百姓谋福,而不是把主意打在百姓身上,你说是与不是?”
见他脸上线条紧绷着,长史也收起嬉皮笑脸,恭恭敬敬朝他拱手道:“是,下官谨记。”
长史带他们住的依旧是当年他们暂住的旧宅。
几年过去了,看上去与当年并没什么不同,据长史所说,这仅仅只是王治川其中一座私宅而已,由于宅邸外室众多,他留在这的时间并不多,可看管家宅的仆妇们却不敢偷懒,依旧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院里池塘上立着块硕大的太湖石,虽是块石头,跟顶着座也金山没两样,鹤辞瞥了一眼便皱起眉头道:“明日替我到牙行留意一下,有什么旧宅出售的,两进的院子足够了,最要紧的是采光好、周围安
静,离衙门也不要太远的。”
长史点头道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想着大人原先也暂住过此处,这才贸贸然带您过来,既然大人不喜欢,下官马上就去找,包管能寻到大人满意的。”
鹤辞随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长史偷觑了他一眼,才道:“今日天色也晚了,大人舟车劳顿的,还是早点歇息吧,下官就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