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恍惚,像是还未曾反应过来似的。
伞下,曹殊埋头,他紧紧地抱着季蕴,身体竟微微地颤抖着。
他,是在害怕吗?
季蕴暗忖。
她察觉到了曹殊异常的情绪,只好手中握着油纸伞,浑身僵硬地任由他抱着。
“曹哥哥,你怎么了?”季蕴闻见他身上苦涩的药味,她小心翼翼道。
“求你,让我抱一会儿罢。”曹殊的神情不甚分明。
他的声音很低,似有恳求之意。
此刻,曹殊仿佛陷入了惊惧与黑暗之中,便急于寻求一处庇护之所。
季蕴缓缓伸手,避开他的伤口处,轻轻地环住了他。
她靠在他的胸膛前,静静地聆听着,一边是雨声,一边是他的心跳声。
“曹哥哥,别怕。”季蕴的心柔软了下来,她安抚道。
良久,曹殊的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他琢磨出几分难为情来,便放开了她。
他与她四目相对,只一瞬,就别开了视线,低声道:“抱歉,方才是我唐突了。”
“不妨事。”季蕴摇摇头,她见他脸色苍白,随即又担心起来。
曹殊闻言看向她。
他眸光温和,无言地凝视着她。
“曹哥哥,你方才为何……”季蕴欲言又止。
“没事。”曹殊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扯嘴笑道,“我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
他面容温润,身着一件素色的薄衫,身形清瘦,宛如修篁。
季蕴自然是不好多问,便只好点了点头。
曹殊垂头,立于她的面前,瞥见她乌发渐湿,顿时暗自懊恼,忙道:“娘子,可要进来坐坐?”
“会不会打搅到你?”季蕴犹豫。
他摇头。
季蕴心中一喜,她便放下心来,阖上伞后,拎着食盒随着曹殊进屋。
书铺内点着一盏烛,发出昏黄的光芒。
“曹哥哥,你现下饿不饿,要用饭吗?”季蕴搁下食盒,目光扫向他。
“多谢,我不太饿。”曹殊轻道。
季蕴颔首,便见烛光下他略显苍白的面容,周身好似萦绕着一股宁静安逸之气。
待二人面对面坐下,曹殊修长的手捻起茶壶,为季蕴倒了一杯茶水。
季蕴低声道谢。
曹殊注视着她,他眼神柔和,面上露出熟悉的微笑,问道:“娘子,你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烛光微晃,他温润的面容忽明忽暗。
季蕴片刻失神。
“我有些不放心你,对了,你的后背上药了吗?”她神情关切地问道。
“劳娘子挂心,我先前已经上了。”曹殊垂下眼帘,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语气温和道。
季蕴张嘴,却不知从何问起,便道:“那就好,沈郎中走之前还提过伤口切忌碰水,饮食也需清淡些,所以在你康复前,我日日送饭来,还望你不要拒绝。”
曹殊微怔,他掀起眼帘,道:“好,多谢娘子了。”
“这本就是我应做的,你何需谢我。”季蕴蹙眉。
二人坐在灯下,聊了一会儿的闲话。
季蕴却忽然思及白日里唐柱一家之事,随即止住笑意,一时之间她的眉眼中添了几分愁绪。
她轻叹一声。
“娘子为何叹气?”曹殊问。
“我想起唐娣,她生于这种家庭,当真是可怜。”季蕴峨眉蹙起,她面露困惑,问道,“曹哥哥,你说,为何这世上会有重男轻女的父母呢?”
曹殊沉默片刻。
“为何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呢?”季蕴低声道。
幼时,张氏很少关心她,一心扑在季茂的身上,如今她看似在说唐柱一家之事,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替自己鸣不平。
曹殊眼眸漆黑如墨,他道:“你要明白,在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的思想皆能紧跟时代,他们活在过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当有好心人去唤醒其时,其未必会去感谢,反而还会反咬一口。”
“这就是人性吗?”季蕴低头,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怅。
“你可以这么说。”曹殊沉声道。
屋外暴雨如注,还未有停歇之意,冰冷的雨水落在了芭蕉叶上,芭蕉叶在雨中摇曳,遮掩住了疏窗。
曹殊收回视线,忽闻屋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蹙眉,遂站起身来。
季蕴抬头,她神情疑惑地问:“怎地了?”
“我出去瞧瞧。”曹殊瞥了她一眼。
说罢,他踱步至门口,循声朝外头看去,待看清后,他的目光顿时凝滞了。
曹殊跨过门槛走了出去,站在檐下。
季蕴坐在屋中,她发觉曹殊迟迟不进来,便唤道:“曹哥哥。”
雨声淅沥,曹殊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季蕴有些纳闷,她站起身走至门口处,探出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