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身影蓦地闯进他的眼帘。
她还是扎了一个高马尾,用了几条彩绳将发间束起。发绳的末端还垂挂着两只小兔,随着她的摇摆不停地晃动。
那日回去后,他的脑海中便不时出现她的身影,时而过高的心率,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病了。
他整夜绕着院子里的青石小径绕圈散心,却怎么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一团乱麻,心中郁郁更甚。
看到人影,还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谢昭还没梳理好自己的心情,乍然之下,不免又有些心慌。
陆令嘉撇去盖着的稻草和枯叶,把这黑衣男子一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搀扶着就挤开人群,一路喊着:“借过,借过。”
谢昭见状顿时僵在了原地,方才舒展的手掌猛地握紧。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靠在她的身上......
待药童将人扶到了跟前,他才陡然回神。
跟着把人放平在了简易的小床上。
这张床还是他特地找人打造的,想着日后要是能在这做手术,病人总要有个躺着的地方。
血腥气浓重,屋外排队的人群看到这个情景,不少人跟着踏入想凑热闹看。
谢昭看病时不喜欢有过多的外人打扰,示意药童一眼,把围观的人群都赶了出去,这才观察着这人的症状。
他问道:“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陆令嘉摇头摆手:“我也不知,只是恰好路上碰到,便顺路捎了一程。”
谢昭听到这话,方才心头的酸涩一扫而空,颔首应了一声。
陆令嘉人已送到,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了。再说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道:“人就交给你们了,我还有事呢,先走啦——”
谢昭还未说话,便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长叹一声。
戴上用热水沸煮过的橡胶手套开始检查躺着的人。
“沐风,取两片参来,让他含在舌尖下。”
一个药童应下,转身从后面的药柜里拿出一根拇指大小的人参,切了薄薄的几片。
谢昭让人把黑衣男子的嘴张开,塞在了他舌头下,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身上的皮肉伤倒还好说,但他四肢冰冷、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只怕是伤在了肺腑。
门外有一人进来,对着那位名叫沐风的药童耳语几句,递上了一个盒子。
沐风接过木盒,冲着谢昭一拜,轻声道:“王......外头铁匠铺的人送来了这个,说还有一部分要等过几日才能打好。”
谢昭正愁着怎么检查伤势,闻言立即让沐风把盒子打开。
盒子里的器械基本上都已齐全,若是真要在这里动手术,也能勉力一试。
他从来没在这个地方尝试过,能不能成功也不敢把握。
但凡事总有第一次,就算他曾做过无数场手术,现下也不免有些紧张。
病床上的男子上衣已全部脱去,谢昭才发现他的胸部心脏右心室有一宽约一厘米的洞口,将右心室整个贯穿。
血液也不停地从洞口往外涌出。
就算是含着参片,也不见他脸色有任何好转。
这一幕有些熟悉。
谢昭想起什么,闭了闭眼,随后问道:“我不一定有把握能救你,你还要试吗?”
“试......”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
“好。”谢昭叫上沐风还有王太医等人帮忙,又嘱咐沈煜把门关好,从现在起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末了对着病床上的人又说了一句:“很痛,忍着。”
就算是在设备齐全的现代,他也从来没碰见这么严重的患者。
在一颗破洞的心脏上进行“修补”手术,一旦失败,就会顺着这个破洞将心脏撕裂。
处置不当,就是一场医疗事故。
谢昭的眼睫颤了颤,依然还是拿起刚刚制好的手术针,往上淋了一层白酒,吩咐道:“沐风,云清,你们两个人把他按住,不要让他动弹。”
说着,他的左手食指用力按住了洞口。
心脏的修补对缝合的深浅要求极高,为了不损伤一旁的冠状动脉,谢昭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处伤口,在心脏跳起时的瞬间进针。
那人已无力叫喊,整个脊背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双眼瞪得滚圆。幸好沐风发现及时,立马把他死死地按住,谢昭这才顺利地缝了第一针。
“不想死就别动。”谢昭低沉地说了一声。
黑衣男子许是听到了这句话,只能用仅剩的力气死死地拽紧这张床上的床单,只余一声轻微的呜咽。
整整三个多时辰,为了让裂口对齐逐步做缝合手术,谢昭全神贯注地盯着,不免有些力竭。
他虚虚地往后退了一步,王太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问道:“还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