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叹完了,看着云树,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云树最开始没说话,任由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寒冷空气里蔓延又消散。
“我给你下跪好不好,小树,妈妈给你下跪,给你和爸爸下跪,给你和爸爸磕头,你忍心吗?你一定不忍心的对吧?对吧??”
接着是咚咚咚一连串的闷响。
“小树,宝贝,你看,你还可以打妈妈呀,你打妈妈骂妈妈,妈妈都不会还手的,好不好,你看,妈妈自己……扇自己一巴掌……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女表子养的……打死你个赔钱货……一点廉耻都不要……”
言语中混杂着清脆的巴掌声,能听出来没有留力。
“小树啊……妈妈……”
云树不说话,关呈明也只有沉默听着。
他听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要不还是把由衷的佩服收回吧,把这女人说的这些屁话整理过滤一下,其实绝大多数都有重复,一点含金量也没有。
———虽然就算不重复,也没什么含金量。
在女人又一次大喊着“我给你磕头”,并且又制造出一连串令人头皮发紧的咚咚闷响之后,云树终于开口了。
“你在什么地方给我磕的头?”对着话筒,他这样问道。
此问一出,一直鸡飞狗跳,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喊裂了的话筒那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关呈明有点不适应,但想想也难怪。她已经抱定了自己唱完独角戏的决心,现在忽然有人插话,当然需要反应一下。
不过没沉默多久,女人就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忽然激动起来,声音颤抖又嘶哑:“云树……!小树!小树……妈妈知道的,妈妈就知道你不会不理妈妈的,你一定不忍心看着妈妈过这样的日子,对吧?对吧??”
面对她声泪俱下,近乎哀求的哭喊声,云树显得无动于衷,语调平平把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一遍:“你在什么地方给我磕的头?”
女人声音还在颤抖,但是不再答非所问了,嗫嚅半天,最后哑着嗓子回答他:“在……在咱们家的客厅……”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关键词又触发到她发疯的开关,女人声音陡然尖厉起来:“对,咱们家……是咱们三个人的家……小树你记得的吧,你小时候还在……”
“不要在那里磕头了。”云树打断她即将进行的忆往昔环节,很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无论女人还是关呈明都愣住了。
不要在「那里」磕头,是什么意思?
云树很快给出答案:“我记得你家客厅是石塑地板吧。在那里磕头声音很沉闷,一点也不好听。”
“而且磕了这么多次,我也有点听腻了……”云树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啊,不如去你自己的房间好了,我记得是木地板的,如果在那里磕头,声音很脆,会好听很多。”
云树短短两句话好像给女人下了定身术,话筒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可是没有结束。云树还在继续。
“啊还有,你的年纪比我大,长辈给小辈磕头是会让小辈折寿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在磕头的时候能不能给老天解释一下?”
“比如,你磕一次头,就跟老天说一声:‘我给云树磕头,是我自发自愿,云树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对了还有,”这时云树忽然看了关呈明一眼,“我在学校交了一个好朋友。”
“来打个招呼吧。”他把手机递到关呈明嘴边,表情里带着一点鼓励。
“……”关呈明还沉浸在他刚才石破天惊的几句话里,表情有点凝滞,声带好像也有点卡顿,清了清嗓子才勉强能够出个声儿,“……您好。”
云树把手机拿回来,继续跟女人介绍:“他人很好,经常和我一起玩,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你每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都在我旁边。”
“所以你每次给我磕头的时候,也是在给他磕头。”
“你的年纪也比他大,我害怕他也会折寿的。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在磕头的时候能不能再多解释一句?”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每次磕头的时候,就跟老天说:‘我给云树,关呈明磕头,是我自发自愿,云树和关呈明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你不忍心让我们折寿吧?”云树对着话筒说,声音很轻,好像孩童对母亲撒娇的呢喃,“你会照做的,对吗?”
第68章
云树知道自己把关呈明吓着了。
其实关呈明这个人还是挺刚的,但是云树实在太疯太神经了,谁见着他整的那些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怵。
不过……
就像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关呈明都会极力掩饰,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