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也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害怕赵珩会因受到欺骗背叛,震惊之下,以至当场愤怒掀桌。然而他面色平静得不可思议。她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咬了口白玉糕,满足说:“好吃!”
所以娴妃这番针对赵珩的话,只是给了赵景和皇贵妃难堪。
赵景几度欲开口,既想向他三哥解释,又顾忌皇贵妃那边,怕皇帝不高兴,左右为难着,如坐针毡,脸色很是微妙。
这时皇贵妃大方得体地笑了笑,和善说:“娴妃妹妹这番好意,本宫心领了。可孩子大了,总有他自己的心思,只要孝心和情意在,添不添羹汤又能代表什么呢?”
皇帝赞赏地点点头,看向娴妃的眼神有些不满,略沉了脸斥道:“用膳便好好用膳,你今日的话倒是格外多。”
娴妃勉强笑了笑,心里惶惶,闭了嘴。
其余人自是眼观鼻鼻观心,再开口都得把话掂量一遍,免得惹了皇帝和皇贵妃的恼。
无人挑起事端,宋知意也就吃得安宁了,宴席散后,她推着赵珩走在后面些,避开了几个闹腾的皇子公主。
“三哥!”赵景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半跪在地上拦住他们的去路。
赵珩微微蹙眉,语气亦是寻常,“你跑那么急做甚?”
“我……”话到嘴边,赵景忽然又顿住,顾忌地瞪了眼宋知意。
宋知意哼了声,本准备离开,谁知赵珩说:“阿景,你有什么话,就在这直说吧。今日见了太多人,我身子已疲惫了。”
赵景犹豫再三,只好压低声音道:“三哥,认贼做母一事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动怒再发了疯疾,我留在她身边只是想找到她谋害母后的铁证,你一定要相信我!”
赵珩无奈地笑了笑,拍拍赵景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毕竟从小到大,母后把你当亲儿子一般看待,我有的,也从不会少了你那份。”
赵景闻言,眸中划过一丝异样,但很快重重点头,“那便好,三哥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赵珩应下来,目送赵景远去,几许浅淡的笑意一点点黯淡下来,最终归于凉薄。
宋知意推着他继续往前走,深知这些事不好掺和,便没有多问。
可她没想到的是,赵珩缓了片刻,语气平静地说:“我母亲体弱,当年生我时足足耗了一天一夜,我幼年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她总会责怪是自己体弱多病,也传给了我。可太医早说过,她的身子是不适宜孕育的。我两岁时,她再怀有身孕,保不住胎,小产了,所以她把阿景当作了那个不能出生面世的孩子,百般疼爱,也常说,我们兄弟要齐心,遇事互相扶持帮衬。”
可惜,前两日黑鹰传回的消息说,那封以宋知意的口吻送出东宫的家书,确是赵景的手脚。他做得极其隐秘。
赵景似乎也与戎狄余孽有牵连。
若当年泰山祭典一事跟赵景脱不开关系,赵珩想,他会亲手杀了赵景,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下去给母后赔罪。
可他心底隐隐的,还是希望这件事与赵景无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赵景有私心,也无可厚非,哪怕是踩着他残疾的双腿往上爬,自古皇家多的是手足相残,谁人不为自己的前途绸缪呢?
可赵景唯独不能对不住母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当然,这些话赵珩未再说出口。
宋知意沉默着停下了脚步,赵珩坐在轮椅上,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仰头望了望夜幕之上的点点繁星,找到最亮的一颗,指给赵珩看,她不便评议赵景什么,只想宽慰赵珩:“你看,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也挂念着你,她体弱,更盼着你平安康健。你每日好好用膳、喝药、睡觉,养好身子,她才能放心呀。”
赵珩“嗯”了声,遥望片刻,眼尾已泛起红。他内心寂寥而孤独,如漂浮在无垠大海上的一片孤舟,大概只有感受到宋知意还在,才有一丝宽慰。
可宋知意也不是喜欢他。
赵珩不欲再深想,低声说,“回吧。”
宋知意应下来,二人行过听夏堂外的抄手游廊,却见院子里皇帝与皇贵妃携手漫步的悠闲身影。
宋知意暗叹真是不巧,正想转头换条路回琼安院,岂料正是此时,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忽然从花圃里跃出来。
宋知意奇怪皱眉,还没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它们就从四面八方猛地扑向皇贵妃。
皇贵妃摔倒在地,尖叫声四起,瞬间打破宫苑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