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铁青,狠狠拍了下桌案。
宋知意也学着靖阳侯夫人先前那般,抹泪哽咽,“可怜殿下昨夜昏昏沉沉,不断梦呓,说母后回来了,母后在朝他招手,要带他离开!”
慎妃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好端端地提先皇后做什么?她急急要开口,焉知皇帝铁青的脸色俨然多了抹肉眼可见的愧疚,斥道:“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慎妃被震慑住,讷讷不敢再言。
底下靖阳侯夫妇莫不如是。
就连噫噫呜呜疯狂挣扎的靖阳侯世子,也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皇帝拧眉沉吟,思忖如何作罚为妥。遥想当年,老靖阳侯救驾功勋卓著,又有先帝赐下的免死金牌……
宋知意见此,索性抹了泪,再告一状,“父皇,先前有一回靖阳侯世子出郊外跑马,偶遇儿媳在钓鱼,言辞挑衅,更是放狗恫吓,可见他早已对殿下不怀好意。”
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此狂徒如此行径,你怎么不早报上来?”
宋知意惶恐地摇摇头,虽有满腹委屈,但也很是懂事地说:“儿媳以为事小,私了便是,父皇日理万机,心怀天下,怎好分神?谁曾想,靖阳侯世子一直怀恨在心……还请父皇给儿媳做主!”
皇帝终究是叹了声,暗道陈太傅选定的这个儿媳真是不错,虽生在偏远岭南,可既有孝心又有分寸,皇帝温和了语气抬手道:“好了,你先起来。”
言罢,皇帝厉色看向靖阳侯夫妇。
靖阳侯自知事已至此,逆子恐要祸连全家,不得不舍了。原本早在昨夜他便要带这个逆子来向皇帝请罪,可惜夫人看着逆子一身伤,死活不准,硬是拖到此刻,本以为亲妹娴妃能帮着扳回一局,岂知三皇子妃有备而来。
短短一瞬,靖阳侯果断跪了出来,叩首道:“皇上,臣教子无方,以至吾儿轻狂犯上,目无尊卑,重伤三殿下,请您赐死他偿还三殿下所受的痛楚罢!”
靖阳侯世子恍惚以为听错,吓得浑身颤抖,忙不迭爬出来要拖拽父亲的双腿。
可靖阳侯面容冰冷,一把将其挥开。
毕竟儿子死了一个还可以再生!
靖阳侯夫人见状,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皇帝亦是微惊,靖阳侯不以免死金牌换回儿子一命,开口竟是赐死!
最后皇帝到底是下令重打靖阳侯世子一百大板,入诏狱,永不得袭爵,至于是否赐死,待观赵珩病情。
靖阳侯夫妇教子无方,亦有过失,罚俸三年,银钱作为补偿归给赵珩与宋知意,靖阳侯夫人的诰命也被剥夺了。
事已至此,宋知意自然再无其他话说。
待出了营帐,她忙拦住方才那位伍怀仁,要重谢他直言作证,毕竟只是一个无官身无背景的进士,站出来作证便是彻底得罪靖阳侯了。
焉知伍怀仁摆摆手,道只是举手之劳,也不敢要知意的谢恩,便连连退下。
伍怀仁到了马球场外,才长长叹了声,从身后拍拍坐在草地上的俊逸郎君。
“成了,你也别忧心忡忡的了。”
“当真?”卫还明豁然起身。
伍怀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坐下道:“骗你做甚?你要实在信不过我,怎么不自己去作证?我方才在圣上跟前,可是吓个半死,生怕哪句说错了就被砍脑袋。”
卫还明遥望被道道矮墙阻隔的马球场,远方锣鼓声传来,他眼前浮现昨日栀栀张扬明媚的笑容,只是摇头默然坐下。
他怎么不想自己去呢?
可他不能去。
不远处,拿着银钱追过来的宋知意看到那熟悉的挺拔背影,慢慢顿了步子。
第46章 亲!狠狠地亲!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光是一个远远的背影,宋知意便知那是卫还明,也才明白了,怎么一个素无来往交情的伍怀仁会冒着得罪靖阳侯的风险,毅然站出来为她作证。
她攥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忽然有些惭愧。
这份恩情岂是银两可以衡量的?
于情于理,她都该过去道一声谢。卫兄孤身来京都,也不知考试顺不顺利,官途有没有着落,他却这般不求回报地默默帮她。
可宋知意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迈出步子。她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曾为太子今被废的皇子,如今身在京都,不比岭南,马球场更是人多眼杂,若被谁看到,总归不好。
想必卫兄选择托付好友为她解围,也是这番考量。
宋知意把银子收好,转身离去。
霍昔年一路找过来,总算在西北角的沙地外看到宋知意,然而她低着头心不在焉的,霍昔年快步跑过来问道:“你去哪了?可是觉得皇上的处置还是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