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丽当时只觉得这孩子应当是得了怪病被遗弃,加上这是个女娃,她更是笃定这是个可怜孩子,可要是不管,任由她躺在这儿,刘美丽良心难安。
要不喊师傅来吧,可今日是俩人分开巡林,刘美丽赤手空脚地走回到营帐里都得两个小时,等着她师傅回来,再带着师傅一块儿来看,这孩子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
刘美丽一边犹豫,一边看着这地上的孩子,这女娃浑身发抖,也才过完年,海南虽然纬度低,可也得穿长袖了,尤其在林子里,阳光似金子一般珍贵稀少,只有寥寥几撮光斑,不走动的时候,还得打冷颤哩。
刘美丽咬咬牙,只朝着这孩子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用海南白话喃喃自语念道:“我姓刘,纯属偶遇,这孩子可怜哩,我先带她回去,如果是得罪了哪位神灵,一定把孩子还回来。”
刘美丽独自一人捡到了这么个怪娃娃,不敢声张,一路用衣服包着带着孩子回了营帐,只想着等到傍晚老师傅回来了再做打算。
可那晚,老师傅没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老师傅还是没回来。
刘美丽没办法,这孩子明显是要奶的,可她没奶,她身边只有压缩饼干和一些米粮,她煮了米粥给孩子,孩子不吃,咽都咽不下去,她只能把压缩饼干混在嘴里嚼烂了,再和点儿水给孩子嘴对嘴地喂下去,孩子倒是吃了,可这点儿东西始终比不上人奶。
可带着刘美丽的老师傅找不到了,她得去寻。
第四天的早晨,刘美丽用自己的一件旧衬衫把捡来的女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取了另一件结实的棉布衣服把孩子捆扎在自己胸前,说来也是奇怪,这女娃自她捡来后就没有哭过,总是平静地闭着眼,只是浑身还是硬得很,刘美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她倒是会给鹿看病,可人……她不懂。
谁晓得,第四天早晨,刘美丽才撩开帘子,就看到鹿场的人三三俩俩朝着帐子来了,刘美丽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孩子,好在衣服后,孩子也算安生,来人急匆匆地像是没关注刘美丽怀里的东西,只一般擦汗一边对着刘美丽喊:“你还活着哩。”
刘美丽觉奇怪,往常来交接送物资的不过一两号人,何至于出动了八九个?
“怎么了?”刘美丽皱眉
领头的眼色一沉:“出事儿了,马师傅死了。”
***
马师傅就是带刘美丽的那位老师傅,和刘美丽她妈也是旧相识,在鹿场干了十几年,闻着味道就知道附近有多少头鹿。
鹿场里的人常说,马师傅是可以和鹿对话的哩,说是之前上山的时候,下着小雨,原本大家都觉得不碍事,可走到半山腰,听到几声鹿鸣,大家还没回过神来,马师傅就拉着大家走回头路,一边劝着大家走,一边说什么鹿在提醒他们,这里有危险,赶紧走。
有人愿意听,有人就喜欢唱反调,当时有个小年轻死都不肯听马师傅的,俩人拽他都拽不动,想把他扛下来还反被他扯着摔了个狗啃泥。
没法子,就只留了他一个人在山上,可等着马师傅带着三三俩俩的人跑到另一边的坡地上时,原本他们站着的那块小土坡就滑坡了,泥土席卷着灌木矮树像是突然失了根基狠狠下坠,露出一截光秃秃的山体横截面。
密密的雨滴扑蒙在脸上,除开马师傅,其余三人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小年轻还在那块儿呢。
后来挖了许久,那里还找得到人,他们远远看着的时候觉得滑坡的土坡不大,可实际上,他们跑过去的时候,连人在那儿都找不到,平白地挖了许久,又回去找了人,整整三天,才找到已经被泥水裹挟得面目全非的小年轻。
这次走山事件后,马师傅的名声算是起来了,能和鹿说话这件事儿更多人信了。
大家都以为,马师傅和鹿的关系应当是如亲朋,胜好友,可没想到,这次马师傅的死,和鹿有关系。
尸体是在鹿场宿舍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发现的,衣服都完整着,可背上有血迹,不深,很浅的两道,鹿场里的男同志把衣服解开看过了。
“是鹿齿的痕迹。”
“鹿齿?”刘美丽听懵了。
“恩,怀疑是鹿咬死的。”
“致命伤?”
“不是。”
“那怎么说是鹿咬死的?”刘美丽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她窝着胸,企图让这孩子藏得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