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好像铺上了一层微弱的金光。
熟悉的疼痛随之袭来,我的心猛然揪紧,惶惶然惴惴不安,直到那阵淡荡的玉兰花香渐渐将我包围,我才放松下来,如坠云端。
我看着他沉醉的神情,看得出了神,看得入了迷。
这一夜,我几近癫狂。
缠着他,一次又一次。
灵魂如坐群山之巅,在层峦叠嶂的蜿蜒之中,起起落落。
他不厌其烦地拥抱我,不厌其烦地热吻我。
在我的耳边,除了他愈发急促的喘息,再听不见这世间任何其他的声音。
洞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密密匝匝的杂木丛中,水滴拍打在偌大的芭蕉叶上,依旧寂无声息。
意乱情迷之时,他双手环过我的后背,身体轻轻发颤。
他伏在我的耳畔,一遍又一遍低吟,一遍又一遍地叹息。
声音轻轻浅浅,如泉水轻盈地滴落在石头的缝隙里。
他对我说:“玉兰,我爱你。”
“玉兰啊……”
“我、爱你。”
我禁不住泪流满面,把脸埋在他的肩上,眼泪落进他锁骨的凹陷里,积成一小滩氤氲。
我亦是迫不及待地回抱他,迫不及待地对他说:“启明,我也爱你。”
“启明啊……”
“我也爱你。”
天色将明,灰暗的丛林深处透出道道赤霞红光。
云雾悠悠,游走在群山峻岭之间,或高或低,或浓或淡,美如古画。
燃了一夜的火势总算逐渐暗淡下来,将息未息,徒留袅袅余烟。
靠在刘起怀中的我,彻夜未眠,终于在这天光初亮之际,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我伸手轻抚过他坚毅的面颊,半仰起头,在他的下颌上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想必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睡得很沉,纵使我这般侵扰,他也只是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醒来。
我掀开身上的衣物起了身,走到快要熄灭的火堆旁,取
下横木上烘干了的衣物穿戴好,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那枚玉兰荷包,蹑手蹑脚地走回刘起身边,将它细致地摆在他的头边放好。
我径直走到洞口,转过身,眷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隐入清晨的迷雾之中。
新雨初霁后的空气清新甘甜,润入肺腑,沁人心脾。
我牵着马匹走在山间蜿蜒逼仄的小道上,面前是无数棵百年老松落下的松针,铺就出的一地金黄。
只在这一瞬,我才明白,原来,我从不后悔来到这世上。
只因有他,只因有刘起,我便能毫无畏惧地面对即将要面对的一切,如此坦然,如此豁达。
孟清玄是个没有多余心思的,为人忠厚坦诚,说话也鲜少隐瞒。
我和孟清玄闲谈过几回,虽然他从未对我明说,但我也能猜得出一二。
刘起之所以迟迟不应借兵之事,除了他并非己愿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他虽是大宋的庐陵王,但身在大宋,他亦有他的不得已。
自前朝消亡,南北割裂以来,历代明主无一不想一统天下,名垂千古。
大魏的皇帝想,大宋的皇帝也想。
我的父皇和皇兄想,那宋主必然也这么想。
这是身为一代帝王的使命,是无论如何,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完成的使命。
刘起不出兵,若说是不想,更不如说是不敢。
倘若有朝一日,南人当真攻下洛京,必没有无功而归的道理。
彼时,万一宋主转过口风,下令杀光所有大魏皇室,借机占领洛京,吞并大魏,此事便再无可回旋的余地。
届时,事态之急,不是我和他仅凭一己之力可以扭转的。
而我,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从此就成了大魏的罪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身为大宋的将军,也有不得不遵的军令。
我知道。
他在害怕。
可我也知道。
他不是怕我离开。
而是,怕会有那么一天。
他要亲手杀了我。
此事,并非只是我的无端猜测,谢沉鱼就是最好的证据。
孟清玄曾说,当年以刘起为首的一众将士舍命攻下建康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恭迎身在浔阳的平东王刘襄入主紫宫。
刘襄登基之后,整顿吏治,开源节流,劝课农桑,轻徭薄税,大宋从此焕发了新的生机。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刘起。
宋主刘襄感念他为大宋社稷做出的贡献,但他到底是投过魏的人,又怎能不起疑心?
若有他日,刘起会不会踏上他父亲丹阳王刘陆的老路,举家拖口叛至大魏,尚无定数。
还是要捆住他,想方设法也要捆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