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悔(28)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忍冬:“不说那些。我不在这会儿,夫人可有醒过么?”

“没呢,夫人的额头烫得厉害,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夫人病出什么好歹。”

“李泰已去找龚太医了,咱再怎么慌也没用,且先瞧瞧龚太医怎么说罢。”

忍冬抚着胸口微微松了口气:“太医会过来,那我便放心了。”

她老家在南边,此次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并不清楚

龚太医医术如何,不过既是替宫里头贵人诊病的太医,大抵医术应是能信得过的罢。

两个丫鬟尽心地服侍着楚明熙,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李泰带着龚太医来了悠兰轩。

龚太医给楚明熙诊了脉,又细细问过石竹和忍冬,道楚明熙是感染了风寒,外加心情郁结,喝了药再静养几日便无大碍,倒是跟先前那位大夫给的说法一般无二。

李泰看着龚太医写下药方子,命人按着药方子去抓药,亲自送龚太医出了府。石竹不放心院子里做粗活的那几个小丫鬟,觉着她们做事毛躁,自己拿着抓来的药去了廊下熬药。

石竹将药汁端到床前时,楚明熙已睁眼醒来。

石竹悬了许久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捧着药碗跪坐在床榻前:“夫人,您可算是醒过来了,奴婢都快担心坏了。”

站在床前的忍冬将楚明熙扶起,石竹对着药碗吹了几口,拿起勺子搅了片刻,用手背试了试碗里的温度,估量着汤药已变得温凉可以入口,方才道:“夫人,该喝药了。”

楚明熙垂眸望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忽地弯唇一笑,眼眸中却一片涩意。

石竹见她似是不愿喝药,想起空腹服药有些不妥,将药碗搁回几上问道:“夫人,您饿么?可要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楚明熙摇了摇头。

“您都几日没正经用过饭,一直饿着身子可怎么受得住,不若奴婢去小厨房做些糕点填填肚子罢?”

楚明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必了。”

她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无,就算石竹做了糕点她也吃不下,又何必让石竹这般辛劳。

“那这药,您还喝么?”

楚明熙失神地盯着薄衾,似在自言自语:“当年我父亲离京去外地赴任,那边发生了地动,老百姓们心慌意乱,父亲命人带着他们撤离危险地带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母亲帮着将众人安顿好,还用自己从外祖父那里学来的医术为那些受了伤的人包扎伤口。

“其实母亲本来是不必死的,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唯一做过的一桩勉强算得上是自私的事,便是刚得知发生地动那会儿,他就安排人将母亲送去了避难之处。

“那日母亲正帮人疗着伤,有人跑来说有泥石流,母亲听了担忧得不得了。她知父亲就在那里附近施救,她怕父亲出事。

“母亲的性子总是温温柔柔的,对父亲百依百顺,这是她第一次不听父亲的叮嘱,丢下众人去了那边找父亲。

“她终于找到父亲,谁知才找到人,那边就崩塌得更厉害了,他们躲避不及,被压在了下面,等到事后众人同心协力用力扒开泥石块找到他们时,他们……”

第16章 第壹拾陆章 采药

楚明熙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底的神色悲喜难辨。

“父母亲互相依偎着,父亲受的伤远比母亲重得多。仵作说,临死前父亲明知他们凶多吉少,仍是把母亲紧紧护在了他的怀里,靠着他的血肉之躯替母亲挡下了砸落下来的泥石,生怕母亲受一丁点儿的伤害。

“很多人都感叹父亲傻,其实就当时的情形,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多半都是活不成了,可父亲的心里大抵还抱着一丝侥幸,盼着哪怕他丢了性命,母亲还是能逃过此劫的罢。

“他们都羡慕母亲能得到父亲如此爱重,也有人认为是母亲拖累了父亲,可之前母亲明明在避难场所还好好的,她那时候的处境是安全的,可她放心不下父亲,甘愿冒着风险去找父亲。

“母亲待父亲不离不弃,而父亲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仍是下意识地想着护住母亲。夫妻之道,原就该是这般互相付出的。”

良人如斯,夫复何求。

从前她总以为她和容玘,会像她的父母亲那样,一辈子恩爱两不疑,所以在南边的那三年,他们过得虽不易,她却从未感到过苦。

如今她却发现,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个人才这般想。

她天真又愚笨,从未认清楚过一个事实——

她和他,门不当户不对。

他迎娶堂姐为妻,将她贬妻为妾,不过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罢了。

他的妻子即便不是堂姐,也会是另一个出身高门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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