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昭姐儿疼!”
惠昭的呼喊声瞬间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楚明熙愣愣地看着被她紧抱在怀里的惠昭,眼神渐渐多了几分清明,松开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惠昭:“昭姐儿,给娘亲看看,是不是娘亲弄疼你哪儿了?”
惠昭摇了摇头:“昭姐儿不疼了。”
她看着楚明熙,目光忽然定住,“娘亲,你哭了么?”她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替楚明熙擦去脸上的泪珠,嘴里还不忘哄着楚明熙,“娘亲,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楚明熙看着她,她分明还是一副懵懂稚幼的模样,却又有着超出年龄的懂事。
惠昭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脑袋埋在楚明熙的肩窝上蹭了又蹭,“娘亲不哭,竹姨跟昭姐儿说过,梦里的事都是反过来的。”
心里酸涩得难受,泪水在眼里打转,楚明熙仰起头,强行将泪意憋了回去。
她果然还是太自私了。
当初她收养昭姐儿,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觉着这孩子被人抛弃着实可怜,小小年纪还生着病,只想着竭尽全力能让孩子从此过上无病无灾,不愁吃穿的日子。
现如今昭姐儿的生母找上门来了,她却割舍不下自己对昭姐儿的感情,生怕昭姐儿的生母将孩子带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不是因为她心中担忧确有此事,又怎会做这么个梦呢?
昭姐儿越是待她贴心,她越是无地自容。
钟氏当年固然有错,不该狠心地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抛下,可她甚至连问都不敢问昭姐儿一声,昭姐儿是愿意继续当她楚明熙的女儿,还是愿意回去找自己的生母。
楚明熙闭上眼,将脸颊贴在惠昭的脸颊上,眼泪无声落下,又被她悄然抹去。
***
从陆神医那边回来后,容玘将李泰唤到跟前,要他去找一位玉雕师,说是要拜师学艺。
再过一个月便是楚明熙的生辰,容玘想送她一支他亲手雕的玉簪子当她的生辰礼。
周师傅便是李泰找来的玉雕师。他名声好,手艺好,更难得的是口风严实。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歪头睨着容玘,一脸的不信任:“你要跟着我学手艺?”
容玘上前作揖,态度谦和地道:“正是。”
要李泰寻找玉雕师的时候,他便嘱咐过李泰,不可对任何人暴露他的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周师傅只知这位新徒弟是位家境不错的公子,想要拜师学会雕刻之术,为自己心悦之人亲手雕刻一支玉簪子,更多的便不清楚了。
周师傅一双眼只打量着他,沉吟不语。
眼前这位公子模样俊雅,美如冠玉,身子也略微文弱了些,看着就是个没吃过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他总有些担心他吃不起那苦。
他冷哼了一声,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是看你真心想要学艺才同意教你,但匠人不比旁的营生,首先就得耐得住性子吃得起苦,你若是觉着受不住着些,趁早便歇了跟我学艺的心思,出去后也别跟人说你是我收的徒弟,没得坏了我名声!”
李泰见他如此出言不逊,怕下了自家主子的颜面,迈步上前才要喝住对方,容玘已手臂微抬将他拦下,朝他摇头示意他退下,对着周师傅不疾不徐地道:“前辈放心,晚生定会好生学艺,必不会嫌苦嫌累。”
周师傅说话不客气,但手艺精湛的高人,大多都有些古怪脾气在身上,倒也不足为奇,总归能教他学会雕刻玉簪子,旁的他自不予多计较。
周师傅见他一派端重持礼,虽仍有些疑心这徒弟吃不了那苦,但好歹人还算沉得住气,心里便高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泼他冷水,只颔首道:“你知道便好。”
自此容玘便日日来周师傅的院子里学艺,李泰跟随在侧,看着容玘进进出出,白日里跟着周师傅学艺,夜间也不早早歇息,只一心坐在桌案前拿着玉料雕刻。
夜色深沉,院子里一派静谧,月色落下,像镀了一层银霜。
李泰掀帘走了进来,风凉凉地灌入屋中,怕容玘受凉,他走到窗下将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子完全阖上。
他靠近桌前,借着昏黄的烛光瞧见容玘苍白的脸。
自那日答应给陆神医当药人后,殿下每隔几日就要服下一颗陆神医给的药丸,殿下并未跟他说过什么,但光瞧殿下的脸色便可猜到,这药多吃了似是对身子不大好,偏偏这几日他还日日看到殿下忙着雕玉簪子,总要忙到子时才歇下。
他将烛火挑亮了些,又另外点了一支新烛,顺势偷偷瞄了眼容玘手中的活儿。
是块水头极好的玉,已隐隐绰绰地刻出个形态,瞧着像支玉簪子,只是雕工算不上多精巧,总有些不如外面买的簪子看起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