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悔(129)

都道酒后吐真言,中秋那晚明熙也在醉酒后说了好些平日里绝不会说的话。

她喝得太醉,话说得断断续续,若非他早先就从石竹口中得知了一些,事后他又将明熙说的那些话重新拼凑起来, 恐怕他未必能听得懂明熙说了些什么。

那夜他才恍然明白,当初她为何会对容玘完完全全死了心。

早前他总以为容玘是为了权势才狠心将明熙贬妻为妾,其实在容玘的心里, 对明熙仍是有些真心的,那个中秋夜后他才明白,哪怕是在南边居住的时候,容玘对明熙也不曾有过半点真心。

容玘娶明熙,不过是为了利用明熙的医术为他医治眼疾。

如此心机深重、如此薄情寡言,莫怪明熙会离他而去。

次日他再瞧明熙,她似是已忘了前一夜自己曾说过什么,他亦只装作不曾听见过什么,免得勾起她的伤心事。

没成想到了今日,容玘还会再纠缠着明熙。

叶林此言一出,容玘登时心惊,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本就聪慧,又自幼在宫中长大,在北国当了数年的质子,后来又因着眼疾的缘故在南边过了三年忍辱负重的日子,心机远非旁人可比,寻常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让他领会出好几个意思来,何况叶林这话本就意有所指。

叶林又道:“还请殿下放过明熙,还明熙一个清净。”

该说的话已说过,叶林不欲与容玘多纠缠,朝容玘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容玘留在房里,越往深处想,心中越是慌乱无措。

***

才下楼用了早膳,忽而就下起了雨,雨势渐大,到了晌午前,已变成倾盆大雨。

驿馆的院子里泥泞不堪,谅必别处更是难行,如此情形下,众人皆知怕是不能赶路了。

叶林与楚明熙商议了一番,决定暂且在驿馆再多逗留一日,先瞧瞧明日雨势如何再做打算。

起初天色还算明亮,楚明熙除了有些烦闷何时才能启程回京,旁的倒也没觉着什么,待雨势渐大,瞧着屋内光线昏暗,心底便开始生起些许恐惧。

她不敢再耽搁,匆匆点燃了烛灯。

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楚明熙捏紧手中的烛台,隔着雨雾朝窗外看。

她有怕黑的毛病,因着这层缘故,她比旁人都更在意天色如何,是以这几年来她早已练就了观色辨天的本事。

瞧这雨势全然没有停息的预兆,恐怕不到夜里雨不会停。

她别开视线不忍再瞧,推开门下了楼。

她拦住驿馆里的一个伙计,开口道:“可否劳烦你再给我寻些蜡烛过来。”

“客官放心,小的这就去拿蜡烛。”

楚明熙早前是吃过下人做事不用心的亏的,怕伙计忙了别的事会忘了此事,禁不住又提醒道:“不拘是什么蜡烛,便是桐油也成,还请尽快把烛火送我房里来。”

伙计虽不明白她大白天地讨要烛火是为了何事,却也瞧出她的急迫感,忙点头应道:“客官您放心,小的忙完了手中的事就给您找蜡烛去。”

楚明熙长出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昨日她一回房,石竹便瞧出她有些不对劲,分明是她自己胆小落下的病根,却每每连累石竹跟着担忧,今日之事她不想再让石竹瞧出些什么来。

心里存着心事,便没留意到近旁还有别人。

容玘本就比任何人都更在意她,见她面含忧色,方才又主动跟驿馆的伙计讨要蜡烛,犹嫌不足,特特又再叮嘱了伙计一番,说是桐油也使得。

先前还在江州的时候,他便知道她烛火用得比别人都多得多,也见她用过桐油。

那会儿他虽忧心此事,却总以为她是为了早日医治好染了时疫的那些病人,日日熬夜钻研医书,而今江州的时疫早已解决,她总不可能仍是为了熬夜看医书。何况她只在驿馆待一两天,待雨停后便会离开,照理是用不了那么多蜡烛的。

容玘走到窗前,抬眼望着窗外。

入目的景致镀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雨点敲在窗格上发出哔啵的声响,被大雨打落在地上的粉白花瓣零落满地,不过片刻便被污泥染尽,早已辨不出它先前的洁嫩模样。

色阴沉得不见—丝光亮。

容玘心念微动,快步上楼。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才从内打开。

许是他多心,楚明熙的面色瞧着分外苍白。

他凝视着她,喉咙干紧,先前的种种迹象逐渐串成了一条线。

他想起昨晚他送她回来的途中,琉璃瓦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那会儿她突然怕得厉害,他将她揽入怀中时,她浑身都在颤抖。

自重逢后,她分明是不喜他靠近的,可那时候她却连他抱着她都不曾察觉到,直到李泰提着灯笼赶过来的时候,她才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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