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沈白的四只爪爪都扒住铺在地上的厚重土色地毯时,开心地抖抖耳朵, 颠颠小跑着抵达目的地,叼住肉块嚼巴。
是羚兽肉肉!沈白小幼崽有点幸福地想, 干渴的胃中终于填补了所需的东西,温暖到另小幼崽懒洋洋地侧躺于桌面上,四只脚脚在半空中胡乱滑动。
灶神面目沧桑地蹲在桌子旁的小炉后面, 瞧着嘴巴一鼓一鼓的幼崽, 悲伤地说,“巫祝的幼崽……!我一大活人在这儿, 你怎么就不想到使唤呢?”
“……这肉我煮了三日。”他越说越伤心,圆滚滚的身子气得抖动起来,“云说, 我以后日日都要煮,幼崽,你好能吃!”
神庭外,悠闲徘徊的冠带似乎听见了灶神大嗓门的动静,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又轻快走开了。
他的蹄下踏着少许血迹,昭示了此地也并非幼崽心中所想那般平静。
至少,沈白昏睡的这一段时间里,早已有六路人马前来试探了。
冠带踩了踩蹄子,依偎着自己的伴生,与赶来的同伴呦呦打着招呼。
身披草叶的树人缓缓点头,手中拉着眼睛滴溜溜转动的小树幼崽,双臂上的树枝尚且稚嫩。他朝着灵鹿挥了挥手,松开父亲的手,抱住灵鹿的脖子蹭了蹭。
它们生性于草木当中,对掌管森林的灵鹿天生善意。
一团灼烧着火焰睁开眼,看着灵鹿与树人幼崽亲昵的模样,叼住身旁呆木的石身泰坦,不服输地挤挤挨挨。
数不清的灵兽与灵物遍布于神庭前后的空地中,放眼望去,简直要让人分不清巫祝是否在点兵。
冠带瞧着大多都带着血迹的灵兽与灵物们,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止他与灶神二位,几乎所有能赶到的灵兽全部到了,并全部是自发的。
若非他们在这里候着,神祝们必然会留人于神庭当中。
它们围聚着环状阁楼中央的身挺,前前后后将其中最珍贵的幼崽庇佑的密不透风。
“毕竟是巫祝第一个幼崽啊。”冠带叹息着说,湿漉漉的眼睛中露出宁静的慈祥。
“他诞生时,数位巫祝为他加持了祝福,神树为他遮蔽了来自高天的窥探,整片巫祝大陆为他绞动了自然规律,降下封闭一切的大雨。”
灵鹿细声对自己的伴生道,“他无疑是下一位最能接近神树身下的存在,理应受到万物爱戴……可如今我们能给他的,只有这些血色了。”
其余的,都被高天抢了去了。
冠带扭过头,透过风幡,静静注视着里面幸福嚼着羚兽的幼崽。
谁能说得清,巫祝这两次紧迫的进攻,是否有想要夺回曾属于幼崽东西的欲l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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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排紧凑富裕的巷啰之中,沙烟四起,青石铺就的小路随处溅着鲜血与沙土,一座格格不入的洗盆架立在一角。
好寂静。
侥幸躲过屠杀的孩子小心翼翼缩在温暖的青砖房夹缝中,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闭着眼睛,无比惊恐地于黑暗中被迫回味自己父母死前的惨叫。
他无声地留下眼泪,心中只余独剩一人的恐慌、痛苦当中,连复仇的欲望都升不起来,只是热切欺盼着外头一墙之隔的那些巫祝离去。
偏偏那些巫祝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欺盼,踱步声似有似无地在他耳边响着,似乎能够感知到存在一般,玩味般戏弄着猎物。
脚步声、水声,一下一下收紧他的心脏。他咬着牙,只这一小段时间,便快要崩溃到大哭出来,无助地欺盼那些魔鬼快些离去。
然而他的欺盼必然不会回应。
本应回应的神祝是杀死他父母的死敌,然而他竟然因为过恐惧而对着他的仇人欺盼起来了。
藏匿着孩子的墙面后,一名神祝饶有兴致地驻在原地,感受墙面中着隐约传来的微弱“祈求”,浓绿眸子中满是诡异的讶异,而后渐渐转为隐忍不住嗤笑。
【瞧瞧,一名向巫祝祈求饶恕的高天子民……哈哈,简直不敢相信——似乎我们的确是刚刚杀死了他的亲人吧?】他似笑非笑地向着自己的同类传递“共溢”,祝力金光抖动得像止不住发笑的含羞草。
他将染上血色的手浸入摆在盆架上的铜盆中。清水荡漾着水波,一股一股向边缘翻涌。它们挤挤挨挨着,在下一波汹涌时骤然染上血色,清澈见底的水波弥漫上宛如琉璃的明红。
水珠四溅,淌下淡色血珠的双手从盆中离开,随意地甩了甩,摁在防水的牛皮纸上。
这正是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