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常却并没觉得晦气。
反而往轿外撇去一眼,冷声道:“宋谨何在?”
宋谨这会儿问的也差不多了,听到岳常寻他,便先对自家师父行了个礼。
然后才快步走到轿前,又端端正正给岳常行了一礼,“回大人,这起案件,宋谨却有话说。”
岳常听着这清润之声,便觉耳熟,抬眼瞧见轿外之人,眉头不免扬了下:“是你?”
岳常确实没想到,宋谨便是当初来跟他禀报花船之事的那名抬尸工。
他稍稍停滞,而后,又稳声道:“有何发现,你说便是。”
知府话毕,两名衙差看着宋谨的方向,登时偷偷撇了下嘴。
宋谨回了声“是”,倒没急着跟他汇报什么,而是迈步去到蔡家二老面前,声音温和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二位,不知方便与否?”
两位老人到底是才经历过丧子之痛,宋谨也怕说得多了,会刺激到他们。
可眼下,自家大儿子突然撞井而亡,这明显就不太正常。
两人当然也想弄清真相。
便强打起精神,看着宋谨说:“这位官爷,您问就是,我们定当知无不言!”
宋谨点点头,“好,那敢问二位,蔡老大平日确实半点事都不知吗?”
蔡老爹乍听,很快又抹起了泪,抽噎几声才应道:“他只是言行举止和常人不同罢了,其实还是最知疼知热的,那年冬,我病了,还是他去铺子里给我家老二报的信。”
蔡老娘也道:“是啊,他不傻,他其实一点都不傻的!”
宋谨见二人说话间又痛哭不止,心中也未免酸涩。
问过他们,宋小哥便直奔新妇身旁的周老爹那,“周老爹,对于蔡老大这件事,你怎么看?”
周老爹本就待的心烦,他多次想拉走自家闺女,奈何周娘子不听他的。
宋谨没过来时,周老爹已经骂骂咧咧地想先走了。
这会儿见个抬尸体的都敢质问自己,态度顿时就不好了:“不是,他一个——缺心眼的,自己撞死了,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我看个屁!”
他本想骂一句“傻子”。
可接收到宋谨冰冷的视线后,气焰便不自觉的弱了下去。
但“缺心眼”三个字显然是侮辱性词汇,不待宋谨说话,痛哭的蔡家二老就震惊的看向了他。
蔡老爹气的眼都红了,“你、你你,你怎好如此讲话!!”
宋谨示意蔡老爹稍安勿躁,然后看向周老爹,“我是循例问话,请你慎言。”
周老爹一甩袖子,臊眉耷眼地哼出了声,他动作幅度大,所以并没注意腰间的玉佩,此刻只剩下了一条红绳。
宋谨瞥去一眼,声音冷下来不少,“有人看到蔡家喜宴当日,你曾和蔡老大单独说了几句话,可有此事?”
“没有。”
“哦?当真?”
周老爹被宋谨的目光盯的恼羞成怒,语调又不自觉抬高:“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他是个傻子,我犯得着跟一个傻子废话连篇吗?!”
宋谨也不和他做无畏争执,只是抬高手臂,一只碧色玉佩便出现在掌心里,“你若真没见过他,那他为何捡到了这玉佩?哦不对——”
宋小哥淡笑一声,玉佩往红绳处比了比,“应该说是,你们二人争执间,他无意中扯下来的。”
“争执”这个词用的很是微妙。
周老爹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一时间,他也记不清这玉佩到底是何时掉的,只一脸心虚的揪着腰间那条红绳,手指头还微微发着颤。
他面色有异,在场之人包括岳常自然都看的一清二楚。
宋谨语速提快了些,“你根本就是嫌恶蔡老大心智不足,恐他将来成为蔡家累赘,还要连累你的女儿,便趁喜宴人多之时,将其拉到一旁喝骂羞辱。”
周老爹被问的冷汗直冒,而宋谨也不知有意无意,恰在此时挪开一脚。
蔡老大的尸体刚好被周老爹看到。
于是,周老爹便精神崩溃的吼出声来:“我骂他怎么了?我好好的跟旁人说话,他便过来推我!难道他推我我还要让着他吗?”
宋谨皱眉:“你若非在言语上羞辱了他,他又怎会动手推你?喜宴来客众多,他怎么不去推别人?!”
“我那算什么羞辱?而且他就是个傻子!”
“是傻子还不准人说吗?我只是实话实讲的告诉他,他这样会拖累家人,若非有他的存在,以蔡家的本事,又怎会只在东大街开个小破铺子?!他就该去死啊!!”
“我又没犯罪,说实话算什么犯罪??”
周老爹喊声震天,一时间跳脚般激动,手舞足蹈的朝着宋谨大声叫喊。
宋谨闭了闭眼,深沉地吸了口气:“你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