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蝉罗想要离开的前一刻,虞知聆很冷,她躺在地上,求她给一盏灯。
蝉罗沉默了会儿,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可怜虞知聆。
她说:“好。”
那点荧光在黑暗中浮现,光晕浮现,随后逐渐扩大,直到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双眸刺痛,目光眩晕,她多久没见过光了?
她慢慢抬手,想要触碰被蝉罗送过来的灯,看到了自己扭曲的手指和满身的伤,这身衣裳……也不是她的,她从不穿芙蓉色的衣服。
原来她的一切都被剥夺了。
无论是喜欢的青衣,还是辛苦夺来的逐青剑,小到一个璎珞耳坠,大到梅琼歌送的那根发钗,更甚至是她的家,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地位。
一切都不再属于她。
虞知聆只能被困在黑暗之中,孤零零看自己逐渐发疯,日渐腐朽,濯玉被抹去,虞小五也不在了。
“师兄……师姐……”
虞知聆还是没能碰到那盏灯。
消瘦的手无力垂下,重重砸在地上,她了无声息。
蝉罗怔然,在那一刻有些茫然。
“……虞知聆?”
虞知聆不知道时间,可蝉罗知晓,已经过去了三年,整整一千余日,虞知聆一直吊着那口气,死不了,也难活。
蝉罗惊诧一个人竟然有这般顽强的生命力,为何都成这样了,还是没死?
却也怨恨正是她这般坚韧,无论是生命还是脾气,虞知聆从不服输,蝉罗想要的答案,她一直没能给她。
蝉罗走过去,一步一步靠近虞知聆,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光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人。
乌发披在身后,身上的芙蓉衣裳与她的容貌格格不入,她这张清冷的脸更适合青衫,曾经的濯玉仙尊冷漠圣洁,如今她躺在地上,衣裳因时间流逝而干裂破败,被她流出的血染脏,她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面无血色。
蝉罗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她跪在地上大笑。
可越笑眼泪越多,她哭到最后,开始摇晃虞知聆。
“醒过来!给我醒过来!”
“不许死!你不许死!我的答案你还没给我!”
“虞知聆,虞知聆!濯玉!”
虞知聆依旧没死。
那颗魔种在她体内爆发,与在拂春体内种下的魔种不同,幽昼给虞知聆的魔种,不是要操控她成为魔修的魔种,而是——
心魔种。
她最害怕的事情,最终被心魔呈现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自己爬出了魔渊,四杀境昏暗的光落在她身上,她竟激动到想哭。
虞知聆艰难站起来,踉踉跄跄往中州跑,她没有芥子舟,也没有自己的剑。
她只能用灵力瞬移,忘了自己跑了多少日,无数次摔倒,又无数次站起身,直到她看到了颖山的山门。
虞知聆跑上前,却被弟子拦住。
“站住,颖山界内,生人禁行!”
虞知聆道:“我是濯玉仙尊,我是虞知聆。”
弟子神情冷漠:“大胆,濯玉仙尊在颖山,竟敢冒犯仙尊?”
虞知聆指着自己:“我真的是濯玉!我有玉牌,我有——”
可她摸了摸身上,她除了一身破败的芙蓉色衣裳,什么都没剩。
虞知聆看向一旁的河水,倒映出的脸在她的眼里,明明还是她自己的脸,可落在这些弟子眼里,却成了另一幅面容。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艳丽至极的脸
“不,不是,这不是,这身衣裳,你们看到的这张脸都是假的,我真的是濯玉!”
“大胆!濯玉仙尊名讳,尔敢冒犯!”
弟子们阻拦她,当她是个疯子,想要赶走她。
虞知聆只能跟他们打,庆幸她还有灵力,她从山脚一路打上去,不敢伤这些弟子,只能一个个击昏。
燕山青他们得到消息,几个长老从山上赶下来,虞知聆站在山半腰。
燕山青、宁蘅芜,相无雪和梅琼歌并排站立,居高临下看她,明明还是那张脸,但神情却冷漠无情。
“师兄!师姐!”
虞知聆哭着要去抱他们,却被一柄刀拦在身前。
她茫然看过去,燕山青神情厌恶:“颖山宗你也敢闯,还敢冒充我师妹身份?”
虞知聆无措揉了揉自己的脸,磕磕绊绊说:“不是,真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们看到我真正的脸,我是小五啊,小时候师兄总驮着我,我坐在你的脖子上,你带我看烟花。”
“二师姐给我做了好多药膳,我五岁吃的龟苓膏,二师姐天天给我做。”
“三师兄给我打了很多小玩意儿,我屋里床下的箱子里还放着小时候的玩具,我都没舍得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