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黑袋子被粗鲁的摘下来,世界重归光明。强烈的明暗对比让她的眼睛一时难以完全适应。
纪鱼藻紧闭着眼睛,半天才又半睁着打量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空旷的废旧厂房,未铺砖的土路被人脚打磨得油亮结实。
屋顶吊了几个简陋的钨丝灯,有一些用弃的大滚轴电气设备材料堆在灰尘遍布的角落里,机油和生锈调和出油画颜料般浓密凝固的气味,从鼻端荡回脑海,经久不散。
经过反复的辨别和确认,纪鱼藻终于对目前这个环境有了基本的认知。
荒郊野岭,稀无人烟。
有人正慢慢靠近,灯光将他的影子扯大了无数倍,气氛看起来有点阴森。
纪鱼藻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衣黑裤、头戴黑色鸭舌帽的人坐在了离她两米远的另一张椅子上。
他仍是戴着黑色口罩,一张脸遮得密不透风。
是李大海吗?还是另外一个人?
那人刻意哑着嗓子说话,“又见面了,纪警官。”
纪鱼藻还能笑得出来:“这可不是件开心的事。”
男人也笑,“你害怕吗?”
“有点。”纪鱼藻问:“我会是城中村被害的第四个人吗?”
“我想在你身上玩点新花样,”黑衣人的音调十分轻佻,“先奸后杀怎么样?”
“最好别这样。”纪鱼藻在拖延时间,她从跟周嘉心他们约会的地点往回走的时候给赵春阳发了条信息,计算着时间,如果她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我比较爱面子,不想那么没有尊严的死去。”
“这你没得选。”
男人轻笑了一声,开始脱衣服。
第37章
◎莲池,是你吗?◎
当刑警的第三年,纪鱼藻已经见过了太多惨不忍睹的案件。一个在正常生活中看起来老实腼腆的人,也许犯起罪来会天赋异禀。人格成长的起点,与他身处的外部环境息息相关。
她试图找到罪犯与外部环境的连结,来验证自己对他的部分猜想。
“你又不是个惯犯,为什么会选中城中村的女性实施犯罪?”
男人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聊天,明明当他说出那些恐吓或者血腥的话时,之前那些女人惊恐无助的反应才能取悦他。可眼前这个却冷静理智到令人生畏,他停了手上脱衣服的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我们的人检查过,当你加害第一位受害者时,她身上的伤痕还很慌乱。”纪鱼藻紧盯着他,又说:“第三位受害者年纪最小,可你犯罪的自信却最高。”
男人开始在她面前踱步,两三个来回后,他突然站在她面前,胸有成竹地说:“你错了,熟能生巧,你才会是我最自信的那一个!”
纪鱼藻不慌不忙的笑了笑,“一般来说,性犯罪无外乎有‘性’和‘暴力’两个诉求,他们妄图通过羞耻伤害,拥有对另一个人的绝对力量和控制。你制造的现场,看起来都是性犯罪现场,可为什么只有暴力,没有性?”
男人不再搭腔,纪鱼藻又笑了:“第一个可能,你是在故意误导我们顺着你伪造的方向去调查,这确实也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警方不是傻子,尸体也不会撒谎。她们身上有针眼,虽然藏得很隐蔽,但是法医找得到。”
“第二个可能,你本身是个没有性侵犯能力的人,所以挑中的下手对象都是些相对来说更弱势的女性,这样才能凸显出你的力量和对受害者的控制权。我说得对吗?”
男人哼笑了一声,“你一向聪明。”
虽然纪鱼藻在竭力避免自己心中的猜想,但事实已经呼之欲出。
一个妄图拥有绝对力量的人,一个伪造性犯罪现场的人,一个让李大海心甘情愿当帮凶的人……
纪鱼藻停顿了一晌,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颤抖,她轻声问:“莲池,是你吗?”
男人的沉默震耳欲聋,他重新开始脱衣服,每一个动作都精雕细琢,像个无限拉长的慢镜头。
纪鱼藻的神经被放在锯齿下面来回折磨,不管结局是不是猜想的那样,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痛不欲生。
黑色的外套像蛇皮一样蜕掉,里面露出窈窕的女性身姿。他摘掉鸭舌帽,露出短却柔软的头发,最后,他扯下了自己的口罩。
那是一张跟纪鱼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纪鱼藻呆了。惊恐像病毒一般蔓延在体内,迅速侵占了她的思维。怎么会?不是莲池!那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好半天她才能开口去问,“你、你到底是谁?”
站在她对面的人却笑了,“我是纪鱼藻啊。”
纪鱼藻迅速调整着自己因为惊诧而显得过于慌乱的心情,最后才难以置信的问:“莲池,你整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