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帐内,叔父在与他交谈什么。我多么希望南宫冒可以醒过来,他可以教教他,也教教我们。
终于,我听到一句非常清楚的怒吼。
“南宫简,你一直在骗我!你欺骗我,你这个骗子。”
整幅帘帐剧烈地摇摆,长丰大手一挥,简直要把纱布拉下来了。
而叔父竟然双手捧着剑,就是刚才架在我脖子上那把剑,上面还有我的血。他要干什么,他跪下来,又把剑捧给长丰。
他要把自己的脖子给献祭了麽?
我紧张望着那把剑,而长丰很自然地接过来。那柄刀的刀刃,反射出的光真刺眼。
我冲过去,抱住长丰的腿。
“陛下怜悯,陛下饶了他吧。”
他俩没料到我突然醒了,又胆大包天地冲过来。可我顾不了什么,天子的心意实属难测,我不能冒一点险。
“陛下,他是您的师兄啊。南宫世家,一直忠于朝廷。”我死死抱着长丰的腿,他动弹不了了。
而叔父却呵斥了我,这是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呵斥我。
“小冰,闭嘴。退下去。”
我不肯放手,突然想到什么。
“陛下,南宫世家的家翁如有不测,世人一定会议论纷纷。陛下请三思。”
长丰低下头。
“你说什么?”
而叔父一把将我拉开,又扇了我一巴掌。
长丰哈哈大笑起来。我一直瞪着那把剑,光滑的剑刃里可以倒影出我的眼睛,我真像一只小兽在咆哮。
惊魂未定,我大口呼吸着。这时朱翼走过来了,她手里捧着那朵雪莲。
她从容走过来,不紧不慢的。她的姿态多么优雅,连长丰都愣住了。她举起那朵哀伤的雪莲,在她父亲与我的注目下,对长丰说:“陛下,南宫世家愿意履行约定。请陛下放下剑。”
第21章 南宫世家(十五) 长丰在雍州待了三天……
长丰在雍州待了三天。他的羽林卫可以做到让老宅与世隔绝,并且是不着痕迹的。他离开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倒不是他得到了想到的东西,而是他不能离开京都太久。
他对朱翼说,他会在秋收典仪过后来接她,并且昭告天下这桩联姻。
“小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对你的呵护之心,就像我呵护日月山河,那么真挚。”
当时他手持利剑,那把悬在叔父脖颈上的剑,最终还给了朱翼,尔后他对她说了这句话。他是说给朱翼听的,也是告诉他的师兄。而后者则被女儿的决定惊住了,他难以想象在十几年的忧思与挣扎后,他又回到了相同的结局。
他颓丧退回到重叠的阴影里,并且那股颓丧静静蔓延闷热的大屋,以至于他都不在乎长丰到底说了什么。
“师弟,石碑在很安全的地方。它永远,永远也不会被世人找到了。”最后,他只是重复这样说。
“是吗?那很好。”长丰坚毅的下颌线,没有被蔓延的颓丧影响半分,“师兄,这次我特地过来,亲自问你,是为了顾全我们师兄弟的情分。”
三天后的清晨,老宅迎来了一丝阳光,等我看得清楚点,院里院外已经没有京都的痕迹。一切如旧,熟悉的女人们进来打扫屋子,而墙外的小巷里,还传出小贩叫卖冰糖的吆喝声。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即使沉闷了很久的云朵终于散开。我摸了摸脖
子上的伤口,还有自己苍白颤抖的手。老宅并不是一切如旧,它被人彻彻底底地搜检过了。而且,这一切还没结束。
我两手相握,它们不能再颤抖,我还要用两手,阻挡未知的凶险呢。老宅的大门重新打开,怀东与井生像两匹小马驹一样冲进来。
“小冰妹妹,为何府内许出不许进?其他人呢?”怀东四下张望,他年轻的脸上有些紧张。
“三小姐,你的脖子怎么了?”井生则大声质问着。
我走到大门口,反复看了几遍,羽林卫真的走了,连路过的风都没惊动。亏得井生还老在我面前夸耀,说自己和自己训练的府兵多么有能耐。南宫府的大门突然封闭,他都没有警觉吗。
“我们都觉得有些奇怪。后来阿博说,也许陛下和世叔有些机密事要商议,他们私交甚笃,劝我不要去打扰。小冰妹妹,是这样麽?”
卞怀东是警觉的,同时他也很疑惑。
“没错,陛下和世叔面谈机密的事,而我们最好回避。”我怀着爱护幼崽的心态,直觉性地把他挡在危险之外。
他看了一眼我的伤,显然不相信。并且他对我的隐瞒非常伤心。
我想起朱翼捧着剑,满眼诚恳,期望长丰不要伤害她的父亲。怀东哥哥,不要伤心,这样我和小月都会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