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鬼叫什么?”揉着额头,又打哈欠。
喜儿挑出一件银红灰毛的小袄,我穿好后,坐到镜前,孝姑便上来梳头。
“今天是娘娘的生辰,挽一个燕尾流云,好不好?”
我朝镜子笑道:“好啊。你们家里不放心,怕我欺负喜儿,才叫你跟进来伺候吧。”
孝姑是个手脚利落,不善言语的女人。她回头看喜儿,喜儿摆摆手,只让她仔细梳头。
我把昨晚和单立讨论的结果告诉她。今天不去镜花水月看戏,晚上在琼华宫摆桌酒菜,请母亲过来小酌,再请说书先生进宫一趟。
喜儿听见,便问:“那么娘娘要不要先去霞光殿?同太后商量一下?”
屋内的垂帘都拢起,雪光透纱窗而入。天色明亮,已经辰时了吗?我摸了摸脸,自己睡得太晚,误了给母亲请安的时辰。
喜儿又说:“太后早说过,天冷雪地又滑,娘娘无事不用请安。不过今天是好日子,应该去磕个头。另外晚上的宴席,吃什么听什么倒是其次,先去与老人家商量,叫她也出出主意,晚间围炉夜话,才能让人称心如意。”
我回过头,她正拨炉生香,不由感叹:“将来谁娶了你做媳妇,才叫真正称心如意。”
温暖的雪光投射,她笑盈盈的,纯净如山茶花。我垮下脸,她这么能干,母亲一定喜欢她比喜欢我多。
走到西厢房,早膳都摆好了,绿桃盘腿坐着,一见我就做鬼脸。她对喜儿就不同,很听她的话。喜儿端着细粥,挖一勺,她就吃一口,跟小狗一样。
我依然冷脸,扔掉银勺,对小狗说:“自己吃,以后不准叫别人喂。”
自从喜儿进宫,她自以为有靠山了,不把我放在眼里。
“路要自己走,饭要自己吃。再叫我看到别人喂你吃饭,以后怀东的信,你都别看了。”
“喜儿,你进宫是服侍我的。若是公主占用你太多精力,我只好叫她搬回去。”
于是一个哀哀后退,另一个忿忿跑了。成功拆散她俩,我心满意足。
不过喜儿说的没错,今天应该去给母亲请安的。刚出门,崔流秀迎面走来,他说中殿有请,让我即刻过去。
我让喜儿先去霞光殿,自己来找单立。路上寻问崔管事,中殿有什么事。
崔流秀跟着回禀:“今天一早,大都府运来两箱子东西,大红绸裹着,装的貂皮狐皮,玉珠钏琉璃盏,都是给娘娘的贺礼。韦大人他们能说会道,陛下听了很高兴,所以请娘娘一起过去同乐。”
我同那些外臣没什么交情,他们随分送礼就行了,不必大费周章。
步入中殿,果然金士荣与韦伯林都在,年关要到了,他们正读各地上陈的节礼单。而单立独自坐在案桌后,窗格涌入的阳光太亮,我都看不清他的眼睛。
案桌上摊开一张乌黑莹润的毛皮子。单立对我笑道:“这是他们的心意。请皇后过来,亲自谢一谢。”
转过身,內监将隔帘放下,我也未看清任何人的脸色,他们已躬身问候,恭贺我永续韶华。
金士荣先说:“娘娘,今年是您入宫后头一个芳诞,大都府备些薄礼是应该的。”
大殿里虽然放置火盆,但窗格打开,还是有点冷。坐下后,发觉单立正翻看北庆牧场的收账。
韦伯林说:“陛下,除去每年进贡的牛乳羊肉,这些是牧场的收入明细。这宗产业原属南宫氏的封地,庆禧十三年后,南宫世子交托元老师代管。如今老师也要退休,论理该交还南宫氏的。”
单立与我对看。我早知道牧场是本家产业,不过当年叔父无心经营,交给长丰处置了。倘若我开口要回,会伤老臣的心,没想到元绉自愿交还了。
单立的长眉舒展,看得出来他挺高兴。于是我问道:“这些年,老丞相是派何人去管事的?”
韦伯林立刻说:“皇后娘娘不必劳心。牧场由当地铁佛人经营,北庆那块地是饶氏在管,他们一家几代人都做牧羊的生计,娘娘的先祖也同他们打过交道。如今只要封个文书过去,将来收账点货,再交托南宫氏就行了。”
这么说,这才是送给我生辰的大礼。为什么呢?
金士荣站得最近,悄悄笑道:“陛下,娘娘身在内廷,哪里管得着猪马牛羊的买卖?”
单立略一沉吟,便说:“说得没错…”
他朝我示意,我明白,他想交给金士荣。这只哈巴狗子,一定早听到消息,等着捡个大便宜。故意扭过头,不看单立的眼色。
韦伯林又递上一张红花笺,说是北庆饶氏专门上呈的福禄花笺,红绿交辉,龙凤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