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似乎本非一日之间所造成的的, 可李宝儿却从未发觉, 直到此刻, 她目光顿在那个浑天仪上, 怔愣了许久, 跪直了身子,将双手合十,照着元宝的吩咐。
去念那句以为不明的话。
“祝厂公的小宝贝太平万世, 长命百岁。”
到喉咙嘶哑,天际骤明,凤临宫来的人将已经晕死过去的李宝儿抬回了凤临宫。
那些个抄出来的佛经不经烧, 片刻便燃为灰烬, 能保住一时燥热,却不能让可怜的四公主一夜不受初冬寒风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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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倒了在意料之中, 陈菩早知道会这样。
司礼监中, 陈菩听着元宝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百无聊赖的逗弄着小橘子玩。
小橘子这俩天跟着陈菩吃好喝好, 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精气神,两只眼睛前被擦干了污泥,也显得没有那样丑陋可怖, 只那瘦瘦小小的身子。
好几天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依旧是没长一点肉。
陈菩是有些担忧的,生怕小玩意儿活不过来,不过眼下看着小橘子精神抖擞的在小榻桌子上玩着一颗被他从菩提串上面取下来的菩提子,陈菩隐隐觉得小橘子兴许没那么容易死。
没准还能送走他, 陈菩觉得有些好笑。
小橘子并不知道陈菩想的这些,抱着菩提子一个翻滚,不小心把菩提子滚到桌子下面之后,它循声过去,在桌子旁徘徊了一下,然后就退了回来。
趋利避害,它不敢跳下去。
于是转过身,耸了耸粉嫩的小鼻子,走到了一个带着香味的小盒子前,前爪扒住了木盒沿端,将木盒子里本就满满当当的小纸花都挤了出来,而后,从最底下,叼出来一个缠的齐整,又因为丝线凌乱,显得十分丑陋的淡黄色流苏。
那流苏本是沈旻曜的,图蒙哈赤将它弄回来时,沾的满是血,乱的成一团。陈菩费了好大功夫洗干净,理清楚,于是伸手将那流苏从小橘子嘴里夺了过来,放回了木盒了。
小橘子委屈的直哼哼,在原地转了个圈直接趴下了身子。
陈菩并没理睬委屈小橘子,看着黄流苏埋进黄花里,颜色一致的几乎融为一体,便想起了沈旻曜。
楚宪安已经归顺天,沈旻曜与阿尔斯兰虽在城外,但不日就会入顺天。
沈旻曜弄丢了小公主的铃铛不知道有没有脸面见小公主呢。
可他那个却是没丢。
不但没丢,他那个还比沈旻曜的漂亮,比沈旻曜的好,只是可惜还没在沈旻曜面前晃一晃就被抢回去了。
这让他有些不舒坦。陈菩眯眯眼,忽的从小榻上起身。
小公主离开时时候并没来得及收拾遗宫,那个大铃铛还是得找回来才行。
“厂公您去哪儿,楚家公子今夜入宫述职,说等会拜访您呢。”天便昏暗,无星无月,似乎要落雨,元宝看着陈菩迈出司礼监,连忙跟上去。
“就当咱家今日晚上死了,明天才活。”陈菩却并不想留下,淡淡回了句,身影便从司礼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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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宫里,没了小公主的日子也显得有些无聊。
惟宁不知道又去哪儿玩儿还没回来,肃月总觉得季姑姑有点点严肃刻板,也不敢去找,坐在檐下手里抱着一只烤红薯不停吃着。
今夜沉阴的天似乎有话欲语,分明是顷刻就能落下雨滴,响起雷鸣的声音却一直闷着不下,寒风吹进木廊里,肃月冻得打了个冷战,护住手里的红薯就要往自己屋子去。
正起身,便见惟宁小跑着进了遗宫,手臂蜷起捂住嘴,似乎想遮掩什么。
可她们之间太过熟悉,因此惟宁并没能瞒过肃月的眼睛。
肃月看着惟宁脸上没遮掩住的泪痕,蹙眉跟上去,正想问怎么了,倏的就吃到了惟宁的闭门羹。
手里的红薯被木门碰到不慎掉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肃月撇了撇嘴,看着自己鞋尖上糯糯的红薯泥,有些不高兴的用帕子将不太脏的地方捡了起来。
她倒也不嫌,蹲在地上就将帕子上的红薯塞进嘴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灰黑天色偶尔闪过白光出神。
恍惚间,就见到遗宫外闪过一抹宝蓝,这宝蓝算不上邪冷阴祟,有些奇怪。
肃月抬头,看着陈菩那张被夜色衬得白皙的脸,她好似瞧见了往日那个如翰林公子一般矜贵高洁的小掌印,眼前一亮,从地上站起来:“怎么的,六公主不在,是不是可抓心挠肝了?”
“吃你的吧。”陈菩没好气的看了眼地上那滩:“尚食局有的是,捡两口就别要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小掌印虽然有些时候阴邪嗜血,不过那都是外人所见,肃月一直觉得是顶好的人,巴巴点头,边驳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