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一句弄错了,我爸就该去死吗?”
谁都可以泛泛而谈,但让梁舒音愤怒的是,作为妻子,舒玥怎么可以如此轻拿轻放。
“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快点走出来,别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前途。”
“那你愿意帮我吗?”
她抓着舒玥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哭着跪着求她。
“你现在嫁进了陆家,虞海最有权有势的陆家,只要你愿意帮我去查这件事,什么都不会耽误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舒玥,低头沉默了。
那天的风很凉,她浑身都在发抖,泪干了又淌出来,眼睛早就肿得不像样了。
而一旁的人,始终缄默不语。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心灰意冷,握紧拳头,转头离开了陆家。
时过境迁,那个曾经铁石心肠,不愿相信、也不愿出手相助的人竟然主动来了庭审现场。
她不知道舒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想,这并不难。
不过,梁舒音倒是很好奇,刚刚在庭上听见那些确凿的证词时,看见李明德被宣判时,她会后悔吗?
知道自己的冷漠,差点让女儿涉险,她会自责会痛哭流涕吗?
这样想着,梁舒音鼻腔里发出令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笑,心底跟着掠过一丝痛快。
报复的快感。
但这样的感受并未持续太久。
当舒玥躬身进入车内时,她瞥见她一闪而逝的面容,憔悴,苍白,像一株枯萎的玫瑰,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痛快被心软取代。
望着那辆车慢慢走远,她只觉怅然。
将彼此越推越远,虽不是本意,但却是命运之下,彼此亲手做出的选择。
当然,她明白,人不可以贪心,不可以什么都想要。
她要为爸爸主持公道,为他摇旗呐喊,为他反抗不公,就不可能再跟舒玥回到从前那样亲昵的状态。
车尾拐过街角,梁舒音轻叹口气,抬手抹了把脸,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男人的声音。
“看什么呢?”
头皮一紧,她转过身,下意识想挡住陆祁溟的视线。
“没什么。”
但陆祁溟个头高,她怎么可能挡得住,随着他漫不经心的一瞥,她的心脏骤然悬了空。
像是在万丈悬崖边,下一刻就要坠落。
这个瞬间,梁舒音突然深刻意识到庭审前没来由的烦躁,究竟源于何处。
除了怕庭审的意外,她更怕舒玥的出现。
她怕身份暴露,怕所有一切摊开在他眼前。
没想到,她也有害怕失去的一天。
陆祁溟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很快收回视线,见她眼睛泛红,抬手想替她擦泪。
“怎么又哭了?”
然而手刚碰到她的脸,她就本能地后退半步。
陆祁溟的手悬滞在空中。
他明显愣了下,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梁舒音反应过来,深吸口气,主动去握住他递过来的手。
“可能是刚才绷得太紧,还没缓过来。”
陆祁溟凝眸盯着她,沉默着没讲话,几秒后,摸了摸她脑袋。
“辛苦了。”
“梁叔叔在天之灵,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悬崖边的那颗心,被提拎了回来。
梁舒音仰头看他,语气郑重,“陆祁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找到了赵莹,谢谢陪着我度过这段煎熬的时光,谢谢…”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微微哽咽,“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所有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
其实,梁舒音到现在都不清楚,陆祁溟到底费了多大的劲,才在美国找到了故意躲起来的赵莹。
更不清楚,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去说服一个怕死的、只想逃避责任的人出庭作证。
哪怕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她知道,他是真的会为她拼尽全力的。
初夏的风拂过,万物萌发,绿芽抽条,一切都充满生机。
在陆祁溟看来,这样的感谢不必有,但从她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那样真诚,他还是莫名感动,甚至觉得无比珍贵。
其实,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算太难。
唯一的坏处,是他动用了集团的资源,老爷子虽然没多问,但作为交换,他以后大概会被老爷子拿捏。
不过,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祁溟双手插兜,偏头扫了眼街边来往的人,转过头笑眼看她。
“梁舒音,我说过,你永远不必谢我,这是我该做的事。”
她望着他,心绪涌动,却张口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