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与书踌躇片刻,还是问出口:“你与他,不是朋友么?”
“是朋友,现在也还是朋友。”傅潭说坦然,“只是再过几日,便不再是朋友了。”
响起傅潭说那句“我有苦衷”,洛与书几乎是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愿意嫁给他?”
他只拿他当朋友,但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嫁给他,是这样么?
“我没有办法。”傅潭说避开他的视线,“我们两家是世交,多姻亲。我母亲去世早,父亲子嗣稀少,这一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们的联姻关系着两地百姓的和平,所以……”
“可是你不喜欢他。”洛与书笃定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呢?”
“如果我不嫁给他,我们两家结亲不成反倒结仇,受苦的是我们两地的百姓。”傅潭说平静道,“我一直未曾告诉你,上次突然离开,并非我的本意,是父亲逼迫,我情非得已。”
“何况,就算我不喜欢他又怎么样。”傅潭说轻呵一声,直视洛与书,意有所指,“我喜欢的人,也并不喜欢我啊。”
洛与书瞳仁一缩。
说完这话,傅潭说眉眼低垂下去,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让人无端联想到清脆的嫩藕,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他一副逆来顺受的老实模样,安静等待着洛与书的回答。
你愿不愿意,放弃你作为君子的原则和自尊,接受一个和别人毁了婚约的女人。你愿不愿意庇护她,接纳她,即便为此背负上世人的骂名和对你行为不端的质疑和误解。
洛与书静默立在他的身前,他缓缓伸出手,探向傅潭说白皙纤细的手腕,在指尖即将触碰他细腻肌肤的前一刻,又蓦然顿住,隔了半寸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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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清风几许,吹过山林,卷着树木绿叶和泥土的气息,送到这里。
洛与书于檐下孤身立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黑紫色的影子出现,洛与书才被牵动起情绪,抬眸望过去。
藉着苍白的月色,一身紫衣,头戴抹额的男人身形自阴影中慢慢浮现,他冲洛与书扬了扬下巴,言简意赅:
“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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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苍白但并不明亮,像是藏着心事似的,连月光都是沉甸甸的。
月光下二人,并肩缓缓走在林间的小道上。
鹤君山背着手:“我与湘湘,身份特殊。湘湘都告诉你了吧。”
“嗯。”洛与书轻轻点头,“一点点。”
二人于林间小陆,并肩走着,鹤君山继续说道:
“我们的家族,各自统领一方。湘湘是独女,我亦是独子。只要我们联姻,便会诞下最受瞩目的继承人,自此,两家便合为一体。我们的孩子,将继承两个家族的一切,承担起两个家族的责任,守护两个地方的百姓。”
鹤君山笑出来:“瞧瞧,多么美好的结局。”
洛与书沉默半晌;“可是,蔚湘不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鹤君山道。
“你见过她最任性张扬的样子,她是翱翔九万里高空之上的雀,是遨游三万里深海之下的鱼,她自由,张扬,热烈,无拘无束。她不会甘心,被困在庭院里,只做一个高贵却有名无实的主母夫人。”
“我确实曾想将她藏起来,归我独有。她那么美好,理应只是我一个人的。”鹤君山笑着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不能折了她的翅膀。”
洛与书眼睫微动,今夜鹤君山来找他,言语间,似乎有向他让步的意思。
“你------”
“我护不住她。”鹤君山唇角是浅薄的笑,这笑容单薄而无力,昭示着他的力不从心,“我护不住她,和我在一起,她便是金丝笼中的雀,是水池里豢养的鱼。和我在一起,她不会快乐的。”
“何况,她也并不喜欢我。”鹤君山视线突然转向洛与书,“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只是那人一直逃避,拒她千里。”
“只是很可惜,她与我说,她做错了事,那个人不会再原谅她了。”
洛与书心神震动,猛地看向鹤君山:“她真这么说?”
鹤君山勾了勾唇角,向洛与书迈进一步:“现在,我替她问你一句,你,还恨她吗?”
洛与书掌心握紧:“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她。”
明明被丢下的是他,他却无数次惶恐地自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蔚湘才那样做的。
他好不容易从崩坏的心态糟糕的情绪里抽出身来,恶狠狠地决定,如果有一日,让他再找到不告而别的蔚湘,他一定不会放过她,他一定要让她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