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圣人一路提携扶持,教臣权术心术,阴谋阳谋,还默许臣搜罗前任指挥使的一些足以致命的罪证,提拔臣成为现任的指挥使,臣这才有了今天的无限风光。”
“可圣人虽然愿意指点臣,教养臣,可却是像主人对家畜那般的饲养。”
“圣人会在臣违逆他的圣意的时候,狠狠地敲打臣,臣刚荣升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有一回得意忘形,竟然在派具体谁去北地赈灾这件事上试图左右圣意,便被狠罚了十鞭。”
“那十鞭抽在背上,鞭鞭见血,可是钻心的疼啊,要知道,臣自从成了千户,除了救驾中箭那一回,就不曾受过半点伤,不曾流过一滴血了。”
靳星渊小时候是很活泼很开朗健谈的一个人,可后来的重重逢厄,导致了他一点一点地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此刻,他却是难得的想要同前太子殿下叙叙旧。
靳星渊的星眸的黑眼珠子一转,他的眉眼好似覆盖着一层顽固不化的冰霜,笑着沉吟道:“所以啊,臣很艳羡前太子殿下您,如此草包的一个人,同废物一般,圣人居然一心一意地想要将帝位传给你。”
“你却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不甘心,弑君弑父,事情一朝败露了,圣人居然还拿臣作筏子,让你去守皇陵,多么轻飘飘地处置啊。”
“圣人还亲口嘱咐臣抹干净你曾试图投毒杀父,弑君夺位的一切证据,不管是物证,还是认证。”
“前太子殿下,臣觉得你的三弟袁屹海这般善于权术却又心善,善于阳谋却又正直,是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妙人儿。因而臣对不受君父半点疼宠的三皇子颇有几分欣赏高看,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顾影自怜,因此,臣愈发的讨厌你了。”
“前太子殿下,明日你就要启程去皇陵了,从此山高水远,还请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日日在皇陵内吃斋念佛,焚香祷告,日日后悔自己曾经干下怎样的蠢事吧。”
靳星渊说罢,转身就走,他一道绯色飞鱼服的身形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锦衣卫诏狱的门口。
靳星渊点了卯,便出了锦衣卫,一人一马,策马扬鞭,一骑绝尘地朝着甜水巷狂奔而去,身后一片马蹄踏出的尘嚣。
在暮色四合时分,他奔向甜水巷,奔向一片金色的天光处。
甜水巷。
夜色无边,乌鸦羽毛还要黑上三分的漆黑夜空中,星罗棋布,众星拱着一轮弯月,月色朦胧,冷泠月光洒在院中,洒下一片清辉。
净房内,沐浴用的大木桶中,苏皎皎整个人浸泡在暖乎乎的冒着热气的水中,只露出一个红扑扑的脸蛋,以及比凛冬的大雪还要白上三分的肩头。
她通常半绾着的云鬓,此刻沐浴时披散了下来,那一头如瀑布的三千青丝,浸泡在温热的热水中,一缕一缕长长墨发湿漉漉地挂着水珠,整个木桶内的水汽氤氲。
泡澡的感觉有些舒适,可苏皎皎心不在焉的,她心中苦闷,她此刻想晓得,自己到底要不要喝避子汤。一回不喝也没关系的吧?主要是那汤汤水水的,实在是太苦了点儿。
她从小嗜甜,畏苦。
因而她十分地不想喝这避子汤。
“蝶儿,你说,我要不要喝一碗避子汤啊?”
苏皎皎的红唇浅笑,她有些犹豫不定道,这个问题她晚问了三天,一直放在心里,却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苏皎皎还记得,她在芙蓉楼同靳星渊第一次春宵一度的时候,事后她喝了一大碗避子汤,汤药很苦,一碗药饮完,她的舌头半天都在发苦。
靳星渊那回曾经特意叮嘱过她,说她暂且不能要孩子。
如今,苏皎皎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乖乖地听靳星渊的叮嘱,事后喝一碗避子汤来避孕。
“苏姑娘,这爷走前没特地交代给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啊。”
蝶儿正在帮苏皎皎搓背,素白毛巾轻柔地擦拭在苏皎皎的肩头雪肌上,她也蹙着柳叶眉,一脸的苦恼道。
“蝶儿,你明日去附近药房抓一副避子汤所需的药材吧,爷曾经是叮嘱过我事后要喝一碗避子汤的,只是我记性不好,有些忘记了。”
“哦,那奴婢听姑娘的话,奴婢明日一早便去甜水巷外,附近的药材铺购买避子汤所需的药材。”
主仆二人对话完毕,二人间再没有多言语。
苏皎皎享受着蝶儿的擦背服务,觉得惬意极了,她又将右手胳膊搭在了木桶的边沿上,示意蝶儿开始擦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