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仓叶王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他的眼神里带着无措和彷徨,又朝着银古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还能认出来我,每次我来找她的时候,她都会用歌声响应我。”
是的,曾经的千百次正这次一样,母亲刚刚捕捉到他的气息,就唱起了他回忆中中无比熟悉的摇篮曲。
“难道不是她还爱着我,她还记着我的证明吗?”
每当他因为这个世界上繁杂纷扰的心声感到困惑和痛苦的时候,他都会倚靠在温泉外那道被封印的门上。
聆听着母亲唱起的温暖曲调,仿佛自己还是曾经的小孩子,仿佛他还拥有着世界上最后一个避风港。
银古难得对人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叶王,看看你的脚下吧。”
麻仓叶王低头一看,如同胶水般滞涩的由水蛊汇成的水流已经幻化成了两只虚幻的手臂,一左一右,将他的腿牢牢固定在地上。
“这是什么!”他连忙想要挣脱水蛊的力量,然而挣扎了半天,只让这些如水一般清透的“虫”在他的身上越扒越深。
“怎么会这样?我的母亲大人怎么会突然对我出手?”慌乱之中,他挣扎着看向银古。
银古嘴里还叼着那只驱虫的虫烟,周身的水蛊并不多,仅在他的鞋底之外紧紧扒着一层透明的物质。
“我说过了,它早就不再是你的母亲了。”
“被水蛊同化的人只会保留着原来的形体和相貌,属于人的记忆和意识在三个月之内就会磨灭殆尽。”
“那么……三个月之后呢?”
麻仓叶王还保留着一点希望,“如果执念够强的话,母亲她是不是还能留下一些潜意识?”
“三个月之后,寻常出没于山林的‘活沼泽’,就会缓慢移动到大海里,最终汇入海洋的水流。”
“生命会回归于生命发源的最深处。”
“人和虫会一起死亡。”
叶王急匆匆说:“我发现这种特殊的水潭会移动的时候,就立马研制出了阻碍它们离开的符咒。”
他终究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利用我自创的这种特殊符咒,水蛊们便无法带着母亲一起离开。”
“不过随着封印的时间越来越久,符咒上的力量也逐渐被水蒸汽侵蚀着,我不得不补上越来越多的符纸才能勉强留住她。”
他狼狈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黄色的油纸,今天恰巧是他更换新符咒的日子,于是攒了许久的符纸都在他身上带着。
银古接过一张没有使用的符纸,他用指腹摩挲着纸张上面的触感。
“你在朱砂里还加入了什么东西用来固定力量?”
叶王没想到他连这种小细节都能发现,“第一次张贴符咒的时候,朱砂的力量很快就用光了。为了保证力量的持久性,我在朱砂里加入了我的鲜血。”
“果然。”银古脸上是不出所料的表情。
他张开手心,将那张符纸丢入脚下的水潭。
符纸几乎是毫无障碍地融化在水里,混杂着朱砂的血液并没有将水潭染成红色,这些红色的痕迹被透明的“虫”一口一口吃下。
随着它们越吃越多,最深处依旧在歌唱的女人的身形越来越清晰。
渐渐的,女人竟然完全还原了麻仓叶王记忆中的模样。
“好孩子……你终于来找我了吗?”
女人笑得很温柔,张开双臂冲着他,似乎在期待他像小时候一样,跌跌撞撞扑进自己的怀里。
腿上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解开了,叶王的眼睛里似乎只能看得到母亲的身影。
他当真迈开腿,就要投入那个永恒的怀抱。
银古一把抓住他,任他如何挣扎也不松手。
“水蛊的力量已经积蓄了很多,你还要把自己白白送上去给它加餐吗?”
他厉呵住对方。
叶王反应过来,眼前的东西确实已经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银古还在继续告诉他真相: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里你到底对水蛊干了什么,但是很遗憾,站在我们面前的怪物既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也完全无法被‘虫’接纳。”
“理论上讲,三个月没有流入大海陷入永久沉眠的水蛊会随着山林之间的蒸腾,自动飘散到云层中。”
“而在这个过程之前,它的意识就已经化为了虚无。”
“水蛊是一种相当短命的虫。”
“印刻在它们诞生后的意识里的,最执着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归大海。”
“我所见过的没有按时流入海洋的水蛊们,无一例外都死去了。”
随着他不断的讲述,周围透明的液体开始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女人宽容的笑着,看着他们,依然张开着自己的手臂,将白皙的颈部裸露在空气中,仿佛全身心地相信着叶王不会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