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听见她不礼貌的话,板起了小脸。
在江续示意下,他臭着脸,不爽地解释:“那位师祖是天妒英才,天生目盲。”
他看向韶宁身前端坐的道士,语气恭敬:“玄清天师是因为双瞳,为了不生出祸端,以纱覆眼。”
韶宁城里人下乡,疑惑:“双瞳?”
“这是阴神夺舍的表现。未能登仙的那些大能阴神不愿意肉身早逝,他们生出歪心思,走了邪路,把自己的第八识迁入他人身体中,就是你们常说的夺舍。”[注]
江续很不幸,在娘胎中就被同道大能选中,惨遭夺舍。
他生下来时本该是个死胎,另一个灵魂占据了婴儿的身体。
但在江家人努力下,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两个灵魂在体内争夺主导权。
彻底封印另一个灵魂后,江续的眼睛受到了影响,双瞳变成了正常人的单个瞳孔,但是视力也因此大幅度下降,不喜见光。
韶宁接受这些理论的过程有点困难,“就像……人格分裂?”
她想到一个电视机和小说里经常出现的词语,“修仙者的心魔?”
小道童思索,“也差不多。但是两个灵魂记忆性格完全不同。不过另一个灵魂被封印了,就剩一个人格了。”
江续体内不知道封印了一个什么老东西。小道童算了算,那个老东西被封印了十多二十年,魂魄应该早就消散了。
等道童给韶宁科普完,江续拿出一叠小册子,“记下名字,生辰八字,住所。”
韶宁拿过笔,随意翻了翻,这是个登记表,来找天师的人都在上面做了登记。
小道童解释:“生辰八字和姓名一一对上后,方能确定你的身份。到时候天师把它们写在你的符咒上,法力就只会在你身上生效。”
她恍然大悟,按照之前的格式写下这些东西,然后把小册子还给了江续。
写完后,韶宁坐端正,迫不及待跟江天师讲述这几天自己的悲惨遭遇。
和男鬼的纠缠太多,她说得口干舌燥,倒了几杯茶水,润润嗓子继续讲。
小道长目不转睛,听得入神。
江续很安静,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在册子的‘韶宁’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看见名字后,他目光移动,落到了韶宁递过来的那杯茶水上。
白玉茶杯和雪等白,放在他手边,难以分辨谁的颜色更胜一筹。
只不过,茶杯边缘晕开了一点暧昧的红色,是口红印。
她拿错杯子了。
韶宁又倒了一杯水,她顺便为江天师添满了茶水。
他单手端起茶杯,吹散蒸腾的茶叶,抿了一口,甜甜腻腻的味道冲淡了茶水的苦味。
对面的韶宁将茶一饮而尽,剩一口气讲完了来龙去脉。
小道童听见‘江徒水’的名字,眉头打了个死结,担忧地看向江续。
那可是老祖宗啊。
江续神色不变,让小道童拿来一张符纸,符纸无火自燃,灰烬落到了茶水中。
韶宁接过茶水,水呈现浅绿色,看起来就是正常的茶水,没有符纸和灰烬。一杯茶水下肚,味道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江续咬破指尖,鲜红色的血液涌出来,沾了一珠在浅色的唇瓣上。
他画了一道符咒,折叠成三角形,又拿来红布和红线穿过,制成简单的护身符,交给韶宁。
“它能隐匿你的气息。短期内魏阡无法接触你。”
“七日后,再来一次上云观。我为你除尽邪祟。”
韶宁感恩载德地接过护身符,她解开围巾,把它套在脖子上。
“那,江徒水……江天师的纸人怎么办?”
“他肉身消散,灵魂只能附在纸人身上,又没有找到你的媒介,不足为惧。静观其变即可。”
走前,江续起身,低头看向韶宁时,玉簪两端的垂缨搭在脸侧,“唯有一点需要记住,不能让纸人知道你的名字。”
“以及,生辰八字。”
就像小道童刚才解释的那样,知道了这些,纸人就能找到她。
韶宁记下,出道观时天全然黑了。天上的雪下大了。
她裹着围巾,站在桃花树前,想拍个照片再走。
一顶油纸伞遮住了飘下来的雪花。
韶宁偏过头,看见了江续。
“江天师?”
“天黑路滑,我送你下山。”
“可是你的眼睛……”
“不碍事。”
韶宁看向抱臂站在门口,无奈的小道童。
江续说:“他修为尚浅,你喝下的符咒两个时辰后才生效,若魏阡寻上门,方才的功夫都白费了。”
韶宁却之不恭,和江续并肩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