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真相,也得有见光之时,否则在旁人眼中你永远都身负一个罪名,莫须有的罪名。另外,林可言的确,是为了…… 先帝,而如此的。”
林清闪烁着眼望他,“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会颁发诏书,昭告天下,另外——”萧慎伸出手,拨了拨林清额间的发,“广陵林氏祠堂,听闻在那次动乱中被摧毁了,你若是愿意,你去主持修建罢。”
林清的眼眸彻底明亮,不掩欣喜地问:“你是说,你愿意放我出宫了?”
萧慎的心被刺痛了一分,他苦涩地笑:“我差人护送你回广陵,在那里寻一个宅子,你好生养病,修建的事你做主,却不要亲力亲为,我会派工部的人跟着你去…… ”
萧慎深情地抚摸林清脸庞,那样不舍,那样心痛,可他说不出话来了。他垂首,黯然几分,起身预备出门,可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向林清。
他的眼眸已然湿润,亮晶晶的。
“我……我并没有把你困在宫中,我只是,很难过……”
可好似为了使林清安心,他又扬起嘴角,佯装轻快地说:“可是,我是皇帝,我会战胜一切,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我也会等你…… 直到你愿意回首来到我怀里的那一日……我会等待。”
遏制住哽咽,萧慎转身离去。
日光吞噬了他的身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
床榻上,林清颤抖嘴唇,两道热泪涌下。
他从未想让萧慎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他该说抱歉吗?
可有没有一个人,欠他林安晚一个道歉呢?
第134章 有的从来只是牵绊……
秋雨纷飞, 在慕清元年这一年,林清于一驾马车中行驶在江南的官道上,掀开车幔, 在他前方,是倪允斟在马上的背影。
萧慎不放心他,特意派了倪允斟陪他回江南, 林清自然无异议,他身体病得严重,已经到了咯血的程度。一路上郦椿好生照料着他,有时少年觉得,林清的半条魂儿已经飞去广西了。
“林叔, 咱们到了,咱们到了!”郦椿激动地叫醒靠在他肩头睡着的林清,林清艰难地睁开眼,露出笑容。
“到了?”
“是, 到了!我还是头一次来这边,这边真美!”
“是啊,真美……”林清笑了笑, 又咳嗽几声,郦椿连忙为他系好了披风。
“见善, 我抱你下来。”倪允斟掀开车幔,爽朗地笑,林清点了点头, 倪允斟便抄起林清膝弯, 将他从马车上抱下,送进了一座江南宅院。林清靠在倪允斟的胸口,环视周围景色, 尽管气息奄奄,他依旧恬然地微笑。
“我都记不得这里了……”他在倪允斟怀里说:“这里,离我的墓,近吗?”
倪允斟连忙说:“什么你的墓,你哪儿有墓,不许胡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晚上喝上一两幅汤药,明日还要干活儿呢!你信工部的那些人?我可不信!万一他们偷工减料怎么办,你得盯紧点……”
倪允斟佯装快活,他分明感知到,他怀中人是那样轻,好似一个不留神,就要从他双手中飞走了似的。
林清低声说:“高子运手下的人,很踏实的,高子运,他和在山关系好……”
“嗯,见善聪明,什么都明白……”
倪允斟喉结上下滑动,将将进了屋子,林清就猛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手帕上就见了血。倪允斟连忙叫来太医,给他施针喂药,又烧了盆炭火,服侍他在床上睡下了。
做完这一切,倪允斟出来,见郦椿在外的一棵火红的槭树下抹泪。
“哭什么,他好得很。”倪允斟没好气地斥责。
“隋叔不回来,他是好不了了。”郦椿哭哭啼啼的。
“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带走另一个人的命,我就是死,也会吊着林见善这口气!”倪允斟忿忿说,“别再提什么隋在山了!别再提了!”
倪允斟凶得很,郦椿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倪允斟伫立于庭院中央,天际铁灰,细雨绵绵,江南园景美不胜收,嶙峋假山,亭台楼榭,枫叶如丹,溪流浅映,比起当初的林府更要清丽雅致,随性自然。如今初秋时刻,烟雨朦胧,山如泼墨,尘世间都仿佛雾里看花,依稀模糊。
回首,倪允斟看向紧闭的屋门,内心百转千回,却无法言说。他脑海里回荡着临行前皇帝交代的话,他是锦衣卫,他已经背叛过一任皇帝,他不能再背叛另一位皇帝。
也许,这是他注定的桎梏。
翌日,林清在紫色的清晨醒来,他梳洗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他看起来精神似乎很好,来到了当初林氏祠堂的废墟前,这里依山傍水,已经是一片荒地,他伫立前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