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要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我讨厌,我讨厌他们这么对你!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要你背这骂名,我不喜欢!”
宋步苒号啕大哭,搂了程菽脖颈,匐在他胸前,“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
“迟迟……”
程菽扬起嘴角,用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温柔道:“没关系的,官场就是如此,没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在乎你所做的得出了什么结果,做官为人,都是要‘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论身与心态,都该如此,才能长久,才能稳当,为师从不看重名利,看重的无非就是良知,对得起自己良知就好,只是这件事上,为师有错,还记得当日你提醒我林见善和徐无眠私会,那时我就该警觉,觐见陛下,而不是去找隋在山……迟迟,别哭,别哭……”
程菽温言娓娓,哄小孩似的轻拍在迟迟背上,迟迟哭了一阵,泪水涟涟地抬头,泫然面容伤戚可人,樱桃小唇鲜嫩欲滴,叫程菽一时恍了神。
他反应过来,连忙移开了目光,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阵。
可迟迟却并不让他躲避,她凑上前去,在他紧绷的唇上吻了吻。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柳条抽我了。”
宋步苒在程菽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了手心。
第129章 何错之有?
一堆篝火在崇宁殿后的庭院里点燃, 火光照亮了萧慎凝重而忧伤的面孔,他手里拿着一支五彩风筝,凝定片刻, 他将手中风筝扔进了篝火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只风筝,化为一缕青烟,上升到皇城高处, 就此湮灭。
转身,萧慎对金瓜说,“明日一早就去宣旨罢。”
金瓜躬身,“主子英明。”
“英明?”萧慎冷笑一声,“你也如此认为么?”
金瓜连忙跪地, 磕头道:“主子,小的口拙,小的……”
“罢了,你去歇着罢, 朕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寝殿了。”
金瓜抬头,小心翼翼道:“主子, 当心龙体啊……”
萧慎摇了摇头,便在宫人护送下朝书房走去。他心里难过, 却无从诉说。金瓜和他太亲了,他怕在金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即位之后,萧慎在公务上事必躬亲, 广纳谏言, 叫人挑不出错漏来,他相信久而久之,那些对他心有不满和怨气的大臣最终会对他刮目相看, 心服口服。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想起自己持剑闯入东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东宫大门敞开,他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太子面前。彼时太子伫立在厢房正中,似乎对萧慎的到来并无多少讶异。而看到萧慎手中的长剑,他却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微笑当中,萧慎看到了解脱。
于是那一刻,他想到了二哥萧葵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幼时出宫的大哥,手里捧着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儿送给他当礼物。
可他不能心软,长剑刺进大哥的胸膛,砍下大哥的头颅。他表面上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可他的内心有一道哭声,自此开始泪流不停。
很多时刻他都坚持在夜半与这哭声做斗争,他幻想自己若是靠在老师的胸口,他一定能够战胜。可是,如今老师病了,被相思折磨,对他的求救和依恋视而不见,却还要自己去迎娶他人。
也罢,他什么不懂呢?他已经习惯按照林清的指令去做事了。
翌日,当奚今在府内接旨时,初春的一抹风从顺天城外涌进了定国公府。她好似听见数月前,在那废弃的宫殿里,女人对她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往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一语成谶。
不,许是她看得太远,她什么都懂。
奚今颤抖地接过圣旨,脑海里掠过隋瑛的面容,她知道此生无望与心上人拥有一段姻缘,她只求能与他结伴而行,做同路人。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么?
“皇后——入驻凤熙宫。”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奚今的胸口,叫她心间淌血。沙场、边疆、战马、隋瑛、奚越……所有物所有事都从这道口子里倏尔掉下来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不能再把他们塞进去了。她跪下时是心怀情义的巾帼之女,站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帝王皇后。
她没来得及去打一场仗,没来得及去爱一场,便做了这深宫之主。
在踏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熙宫宫门前,艳红的帷幕重重叠叠,似向她招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初春时节,杨柳抽芽,风携花香,一个又一个风筝在云端间肆意翩飞……她笑了,转过身,她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