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载歌载舞起来,口中唱着他不懂的歌,抽出镶嵌着宝石的短刀,来切割尸体,分而食之。
狩猎还没有结束。
开场才将将落幕。
宾客们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漆黑的衣袍,他们歌颂着天上白玉京的降临,将仙人的血涂在嘴唇上。
火堆熊熊燃烧,陈相青却觉得那么冷。
黑袍人们把仙人的血当作是血那样畅饮,逐渐的表露出了醉态,一个王朝的官位和各类分配在他们口中轻飘飘地说出来。
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他们像对待手中的棋子那样随意地抛出或者留着。
将军的位子,丞相的位子,甚至有人赞许地拍着陈相青的肩膀,许诺给他皇帝的位子。
当然,只要他听从白玉京。
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陈相青看着他们,发现他们竟然如此苍老,老得只能喝得下血。难怪他们需要陈相青,需要一只猎犬,因为他们自己根本无法完成这场狩猎。
陈相青冷笑起来,在那个人拍完他的肩膀想要把手抽回去的时候,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在他胸口开洞之后,用刀刃翘断那人的肋骨,剖开那个黑袍人的心。
所有人都惊叫起来,看着陈相青将死掉的黑袍人踹进燃烧的火堆中,又从地上捡起了另一把刀——刚刚那把因为他过于用力而崩刃了。
这里是猎场,这里四处都是武器。
刀砍断了就捡另一把,距离太远就换用弓箭。
“我们赢了!”他们喊叫着:“我们耗死了她!我们已经赢了!你想要什么?长生难道还不够么?!”
原来如此,不断的拼刀玩的原来是消耗。
陈相青面无表情,他箭矢用空了就投掷长刀,把刀当箭矢来使,干脆利落地把那些逃亡的人穿成一只中箭的飞鸟。
他根本不在乎长生,也不想当皇帝。那个位子谁愿意坐就去坐好了,只不过无论是谁坐他都会把那人钉死在龙椅上。
他很想拦下济善,他也确实拦下了济善。
但他也从未赞同过白玉京。
满地的尸体,满地流淌的鲜血,那些人不会死,每次被杀之后就会再度爬起来。于是陈相青就把他们用刀钉在地砖上,让他们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切完成后他再度转回了济善的尸体旁边,蹲下来静静的看着她,把那枚玉佩挂在她的脖子上。
好了,现在背后的掌权者都死了,陈相青大可以走出门接手他们曾经所掌控的一切。但是他只是坐下来沉默地握着那枚玉佩。
这里不是现实,但是陈相青已经明白过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偏离现实。
在白玉京的构想中,他们的猎犬会为自己捕来猎物,凶悍的仙人会陨落,他们分享仙人的长生与权势,支配这个世间。
而济善把陈相青,以及相关所有人的过去和未来将面团一样揉制在一起,捏出了一个毫无逻辑而与现实紧密相连的狩猎会。
他如同现实中仙人的设想一样,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赢下仙人,进而压制那些满是诡计,却也只有诡计的黑袍人,恢复自己的自由。
陈相青想了想,忽然问:“原来我们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的么?”
漫长的年岁在她眼中其实就是一场荒诞的狩猎会,孩童,少年和青年的时光交错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被收买的权臣,被渗透的世族与衰老而狡诈的白玉京众人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对她而言时光是被揉得和面一样的东西,又和雾气一样飘渺。
所以她永远也没办法真的的变成人,即便她已经将众人掌握的这么清楚,把一个人的一生摊开了拉长又揉成团。她也无法理解。
就像一个人能知道面团是什么,但是永远也不能共情它。就算把面团揉成人形点上五官,那也只是幻想中的面团精。
假若换了旁人或许就悲怆,但在悲怆之后大概依然会接受这个结局。毕竟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仙人陨落,白玉京受困,一切从头开始,归于平静。
而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陈相青年少的时候很孤寂,古怪到连娘都会拉着他的手劝说他莫要太排斥别人。
他没有朋友,大名鼎鼎的王府二公子近乎没有朋友,他对交友没有兴趣,对女人也没有兴趣。
年少时同龄公子们花天酒地地背着长辈挥霍,花几百两甚至上千两在酒楼里,就是为了一亲芳泽。美人又会成为他们财力比拼方式,谁靠烧钱赢得了美人的欢心,谁就有面子。谁能够靠权势霸占美人,谁就能够在一帮人中占据主导权。
按理说陈相青的父亲是平南王,在南地很少有人会去驳他的面子,于是有些人就想要借他的势来压自己的对头,千方百计地想把陈相青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