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世间的活人变为信徒,建立一个属于仙人的王朝。”
“这就是你的选择。”
“千百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做这件事。”
济善张了张口,缓慢摇头:“我原本根本没想......”
“你早晚会这么想的。”
“没有大昭,还有下一个王朝。没有陈相青,还有另一个人。你总会遇到如今遇到的一切,你总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并且将它们付诸行动。”
“你知道为什么白玉京总能做出看似天衣无缝的安排吗?”
谭延舟问:“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
“他们只是,在孟氏泯灭前,在孟氏达到权力顶峰的时候,将未来的一切提前。他们塑造了未来才会出现的陈相青,提前孵化了你,布置好了棋盘。”
“我之前是不是对你说过,我要告诉你大昭的上一任皇帝,我父皇是怎么死的?”
谭延舟微微笑着说:“他......”
“他师从孟巽。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做一个明君,自年幼起就非常刻苦,从来没有贪图享乐过一天。直到他登基之后,才发现白玉京内部分裂。”
“当年孟氏暗中与大昭的开国皇帝结盟,要将能够不断复生的仙人扼死。但赵氏却留存了私心,将这些秘密告诉了不该知晓的族人。
本来按照白玉京的规矩,这些族人全部要被处死。可他们是皇族啊,在没有皇帝授意的情况下,谁能随意处死皇族?
于是孟巽对自己的学生妥协了,他让这些张氏族人进入了白玉京,自此,白玉京分裂为两派。
后来每一任皇帝都是孟巽的学生,直到我父皇那一代。
白玉京内乱,有人叛逃出白玉京的控制。原本应当成为平南王的人消失在人海中,白玉京只追回了一颗头颅——喔,就是如今在甘州的那颗。”
“你被那颗头颅吸引,降临了饥荒之地,遇到了如今的平南王,满足了他的愿望。因此白玉京不得不改变计划,将那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男人一路推上王爷的位置。
而他在白玉京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异族的女人,生下一个孱弱的男孩。
白玉京将他取名为相青。将他视为安排在仙人身边的诱饵。”
“而我父皇,因为白玉京的三代内乱,朝廷已经完全落入其中一派的掌控中。他发现自己不可能再完成孟巽的愿望,孟巽想要杀了你,而另一派人则认为仙人的力量是世间可与不可得的至宝。”
“他们用了种种办法将孟巽一派从权力中心驱逐,控制整个大昭,从而做出种种骇人听闻的移植,试图窃取仙人的权柄。”
“父皇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皇后被移植,自己的儿女变成傀儡,自己身边宫人变成活死人一般的存在。在绝望中,他拒绝许愿,于是被夺权者关在地板下,活活饿死了。”
谭延舟说着笑起来:“其实他当时只要许一个愿望,就能活下来,但是他不许。”
“他憎恨身边的所有人,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亲近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傀儡。”
“赵氏的王权被架空了,大昭不属于赵氏,不属于百姓,只属于白玉京中的一派。这些人里有赵氏,也有孟氏,但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再在乎他们原本的出身和血脉。他们共同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白玉京守门人。”
“我年幼的时候觉得父皇很冷漠,因此一直胡闹,想要借此来获得他的关注。后来长大了一些,我逐渐意识到他的冷漠是一种不负责任,他根本不配为人父,于是憎恨他。即便是赵芥后来夺得皇位,凭借的也不是父皇的喜欢,而是母家的势力。”
“我猜,赵芥也是恨父皇的。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从他那里获得过温情。”
“到如今,我却能稍微地,有那么一点理解父皇了。他依旧是一个懦弱的,冷漠的君父。但他宁愿死也绝不依靠所谓仙人的决心,却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乏企及的。”
“他是被绝望所摧毁了。”
谭延舟道:“你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凡人,从来没有理解过我们,所以你从来没有察觉,当你做些那些种种的时候,我,我们这些凡人,内心的恐惧。”
“你也许觉得我们很可恶。是的,我们背信弃义,可恶至极,懦弱胆小。”
“我们做出这一切,只是因为恐惧。”
“被掌控的恐惧。”
“济善,你不能懂。”
“你不明白有人宁愿活活饿死也不会许愿,你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宁愿上吊而死,也不再追随你。你不明白为什么陈相青会从盟友变为敌人。
“你纯粹地把这些视为人类的无能无知,善变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