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死死的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济善拉了一下,发现他紧握的手铁铸一般,扯不开,于是她兴致缺缺的挪开目光,把此人给半抱着,拖了起来。
这个人还很沉,长腿拖地,在地上拖出两道蜿蜒的痕迹来。
济善背不动他,也抱不动他,便只能将两只手从腋下穿过去,从身后托起他的上半身,半拖半拽的。
她拖一段路,就把这个人放在地上歇息一段儿,期间她看见这个长得挺好看的人,开始断断续续发出虚弱的呻吟。
他胸膛一下比一下用力的起伏,喘息着似乎是要醒来。
济善生怕他醒来挣扎,连忙将他又拖拽起来,加快脚步往一处塌墙断梁的破屋而去。
济善由着他一双穿着蜀锦黑缎拼鹿皮靴子的长腿,在地上跟个耙似的犁,用力拖过层层石梯,经过高高的门坎。
她听着此人的靴子不断撞击着地面,发出坚硬的响声,疑惑的回头瞧了一眼,忽然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赤脚。
济善疑惑的“嗯?”了一声。
把人放在地上,济善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脚,她的肌肤娇嫩,这样的跋涉,脚下已经出现了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磨出来的血泡。
真奇怪,本来不觉得疼,甚至不觉得没穿鞋,打着赤脚有什么不对。
可是在看见了这个人脚上的一双鞋之后,她忽然就觉得脚光裸了起来,疼了起来。
济善疼的皱起眉头,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泪光盈盈的抬头,猝不及防与面前的一双眼睛对视了。
那是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眼皮褶皱很深,眉眼显出一种刀雕木刻的深刻。
对方漆黑的眉头压低了,他微微侧着脸,目光短暂下落之后,又迅速挪开。
“抱歉。”他嘶哑地说,同时一手曲起,撑着地,想要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
男子的目光避开她的脚,望着地面,不住咳嗽,声音嘶哑沉闷:“多谢相救。”
竟然醒得这么快!
济善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冲他打手势,道:“不要动,不要动。”
她看着男子要起来,急得要把他按下去:“你不要动!”
男子愣了愣,略皱眉头,声音还算和气:“好,你不要着急,我不动。”
济善一边叮嘱他不动,一面着急忙慌的去井里面打来水。
此处倒是不用生火,她很利索的捡了跟木棍,挑开焦土,从里面寻来了半熄的火种。
及在这个半边屋檐都塌陷,四面漏风的屋内灶台里生起了火,济善架起一口锅,她守在煮着水的锅边,还不住的回头看男子,满脸担忧。
男子不动声色的打量她,济慈满手的泥土,浮土之下,又是水泡和脏兮兮的血迹,五指全部挖破了。
他在刚才并不是全无知觉的,大抵能明白,是眼前这个姑娘救了自己,把自己细嫩的一双手脚,弄的满是伤口,一蹭一道血痕。
他抬起头,声音还很虚弱,嘶哑道:“鄙人陈相青,今日承蒙姑娘相救,待我出去之后,一定会报答姑娘。”
济善守着那口开始咕嘟冒热气的烫肉锅,扭头盯着他那张白皙的脸,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心不在焉的一点头,她心里思索着,待会该怎么把他给宰了。
不知道他还起不起得来,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块头,若是挣扎起来,济善掂量着自己的身量,恐怕是有些难应付。
她一皱眉,毫无自觉的撅起了嘴。
要是这个人没醒就好了,直接把衣裳剥了,丢进锅里一煮了事,哪儿还有这么多麻烦?
要不然跟他商量商量?
反正她救了他的命,作为报答,给她吃一吃,也还说得过去吧?
不过万一他不答应,反而因此警惕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正在济善纠结之时,突然听陈相青毫无预兆的,一字一句念道:“济善。”
“哦?”济善下意识应了一声。
陈相青瞧着她,又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他垂下眼睛又念了一遍:“济善。”
“嗯。”
“姑娘叫济善?”
济善朝他走过去,俯身看他手中那死攥着不放的东西。
竟然是一块儿玉,小巧润白,上头雕着一个被阴云裹挟的美人面骷髅,其下刻了两个小字:济善。
这玉上头的画面,栩栩如生,精致细腻,但其实雕的不好。太邪。
玉上雕尽了满地的枯骨,入眼皆是凄惶惨淡,满地白骨之上,坐着一个美人面骷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向玉外之人。
没人会给自己的佩玉上,雕这么个场景。
陈相青瞧了一眼,便蹙眉,他问:“姑娘的玉,为何在我手中?”
济善看完了,很漠然的一摇头:“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