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袍人在对抗仙人。
既然仙人能够通过吃掉信众来无所不晓,那么他们所做的事情就连寻常百姓都不要知道。
既然仙人能够通过控制傀儡形成大军,那么他们便建立黄石塔,在关键时刻摧毁整座城池,将仙人信众尽数掩埋其中。
这比挨个去杀,去查,去追踪傀儡要方便得多,也斩草除根得多。
更何况爆炸似乎对仙人本身就极其克制,济善忽然想起自己才跟着谭延舟行事之时,碰到的第一场爆炸,便是被炸了个七零八落,只能在地上等着人来捡,除此之外,竟然全无他法。
又忽然想,假若陈相青是在黑袍人的安排下长大的,那么他的老师,他所学所习,是否也在黑袍人安排之中?
那场爆炸令她受困于陈相青手中,自然,她本来也就是要去寻陈相青的,但其实当时还算懵懂的她,是被谭延舟的手段所威慑住的。
她本来已经打算在谭延舟身边呆上一阵子的。
假若没有那场爆炸,她是完全能够脱身,抑或者是协助谭延舟反击的。
*
陈相青送走了客,闭目养神,又忽然间睁开了眼。
“徐冶。”
徐冶就候在门外,还是那副油滑样,笑模笑样地,说:“主儿。”
陈相青上下看他,道:“你跟了我这许多年,如今也见老了。”
“嗐。”徐冶搓手:“人么,一年年的过,是该老啦。不过,您别瞧我人老,心却不老——不,我人也壮实着呢!”他忽然露出紧张的神情来:“主儿觉得我近来不行啦?偷懒啦?没有啊!我还同以前一样啊!”
陈相青身边人不少,但用得好的,用得舒心的,也就只有几个,其中徐冶就算一个。
李哲当然是最顺心的,然而他只管内务,不管外事,徐冶不像李哲似的成日当老妈子,但内外皆能接手,实在能干。
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将什么都不懂,但异常危险的济善交给他带出去了。
“我拨一队人给你。”陈相青说:“你去见甘州刺史。”
徐冶脸上不着调的神色便消退了,道:“是。”又说:“可急?若是要赶时间,得从尺罗过。那硫磺味儿......”
“不必。若中了毒还得想法子解毒。绕一段路也没什么。”
陈相青写了一封信给他,徐冶揣在怀里,行了一礼,郑重地走了。
他缓缓转身,掀开桌椅后头的帘子,便见一个人蹲在阴影中,扬起头来看着他。
徐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因为此人几乎没有呼吸,也一动不动。
陈相青动了动唇,却只说:“贼似的。”
又问:“你有多少这类贼?”
那人张开了口,是熟悉的语气:“很多。”
这是不跟他交底了。
陈相青点点头,放下帘子,身后的人又说:“要打仗了。”
“嗯。”
“朗星珠逃了。”
“你可有京城耳目?”
济善没有。
她说:“他们故意不让我进京城。我的人,到了京城周围,就没了。”
“京城,甘州主城,北地复城,中原庆科,这些都是我的人曾要进然而进不去的地方。”
陈相青轻声道:“那恐怕就是你另外四块被挖出来的地方了。”
“可算是你手足姐妹?”
济善很长时间不说话,陈相青也不说话,二人沉默着,室内静而空,只有一人的呼吸。
半响,她说:“不算。”
她们不会有她的记忆,不会有她的感情,但绝对保留了自诞生之初便有的本性,那就是在乱世之中,加倍凶残。
她有多凶,多恶,她们同样。
她们不是手足姐妹,而是同一个仙人。
“小心。”济善说:“不要死了。”
她的人悄无声息地摸进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习武之人惯能从脚步,声息里得知身边有无人行动,然而傀儡是可以做到没有呼吸也没有脚步声的。
诞生的时日同仙人能够掌握的消息和力量无关,只于她们的所见所闻,和吃掉的人有关。
济善能够在极短的世间内夺下一城池,且一旦信众足够多,她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不会变缓。
济善是被强行斩杀之后,才不得不停下了进程。
而其他仙人,或者说她的一部分,在这五年内,假若没有被控制的话,那么也一定能够闹出和济善当初所做同等的大事来。
但这五年却没有消息。
这只能说明一点,其他仙人被人管住了。
为什么当初平南王许下心愿后返回,不将儿子当作祭品献出去,这不是因为他忽然生出了爱子的心,而这本身就是一种牵制济善的手段。
济善灵体逃蹿宫中,平南王将年幼的陈相青送入宫,将“小灰”引诱而出,封在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