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158)

供奉,不是一件难做的事,更何况陈净供她本就天经地义。

陈净自诩妻离子断,供无可供,于是便只为济善献上王府中的奴仆。济善闻言冷笑:“你不是还有一个长子么?他并没有死啊。”

陈净骤然噤声。

她始终没有再见到陈相瑀,也察觉不到此人的存在,大抵是陈净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长子藏起来了。可见他供仙不是真心,或许曾经有过,但如今都散了。

善将手中的一尊白玉小菩萨像翻来覆去的把玩,看着陈净的神色。

他见老了,心却还一如既往,在感激与期盼背后,藏匿着他的狂妄与奸猾。济善也并不计较这些。

她并不明白陈净对陈相青的态度,又吝啬不舍得交出来,又不好好对待,养来养去,最后养成了仇。

他既然懂得把陈相瑀藏起来,可见并不是个完全不会不顾念儿子的人,只是独独的不懂得疼陈相青。

怪哉。

天底下竟有人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偏心到这个地步。

然而连陈相青都不明白的事情,济善就更不可能弄明白。

在王府的这段时日,她仗着平南王的布置,断断续续吃进去不少人。她依然会累,于是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静养,睡觉,积攒力量。

她不取那些人的性命,只要求其信奉跟随自己。别的什么态都不表,陈净围着她打转,试试探探地想要讲话,但说不了几句,便会被济善无所谓的态度堵回去。

然而济善的身份毋庸置疑,她究竟是不是,二人一会面,陈净便能察觉得出来。

于是他不愤怒,人都精神了,每日在王府内活龙似的折腾,硬是将王府折腾出了生气来。

济善问他要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供奉,另外一样,则是关于自己的所有记载。

她在世间呆了这样久,有关于她的记载与研究,说不定也已经丰富到了自己无法料到的地步。

而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平南王对她的反应。

对于她还只是被捉来捉去的灵体时,他习以为常,她如今落地成人,甚至都长大了。陈净都不吃惊,也并不太过意外。

这说明他其实心里是清楚的,那个被自己封在白山上的仙人,会有落地的成人的那一天。

济善面对着铜镜,扯开脖颈上绸布,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陈相青给她的那一刀把握得相当好,溅血剧痛,却未曾真正伤到她的喉管,如今这狰狞的伤口正在恢复,说话时还会随着发声而疼痛。

这个体验对济善来说很新奇,当她疼痛的时候,她充分地感受到喉咙的存在。

她因为痛苦而新奇,也因为无法停止的痛苦而不耐和烦躁。

在某个夜晚,她独自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听着隔壁平南王因为身子难受而下意识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呼痛声时,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人是为了活下去,才会对伤痛如此敏感。

假若感受不到疼痛,她永远都不会在下一次再度遇见刀锋之时,去避开它。

假若感受不到身体的苦痛,人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体在迈向衰竭,死亡,与结束。

而从前她感觉不到,是因为她不需要这份警告。

她的脑袋掉下来,依然活着。

如今不行了。

她的脖颈相较之前,恢复极其缓慢。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般,靠这副身躯去博。

陈净派人将所能找到的,关于白山仙人的记载都送了来。

济善翻了翻,没看出什么意思来。

里头大部分是臆测,甚至是笔者瞎编的,即便有记录,也只不过寥寥数笔,一则小记,当作是奇闻轶事带过了。

济善把这些翻完,逐渐感到不太对劲。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晚来时,窗台看见的那一盏小灯。

莫名其妙,毫无来历,却又那样的不显眼,无需被人注意。

即便她并不像其他正经神灵一般,有口口相传的出身与功绩,有世世代代香火不断的庙宇。

但她也是曾在几个在朝廷中举重若轻的家族中生活过的。

他们依仗她获取功名,平步青云,将她视作家神。

她不可能没有被这些人的家谱记载过,关于她的消息,绝无可能只活跃在奇闻轶事中。

济善掩了书卷,缓缓地打了一个寒颤。

又是一夜,济善百无聊赖,再度趁着夜色来到陈相青曾经的居所。他走时将重要文书,贴身的物什都带走了,显然走的并不匆忙。

书房的门上着锁,被济善轻轻抹了一把,轻而易举地抹掉了。

沉重的锁头坠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推开书房,扑面而来沉闷的书卷纸墨气息。

她独自在宽阔的桌案后坐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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