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才开怀,将荷包晃得叮当响,喊道:“打!打!谁把人打死了,我加倍的赏!这钱你不赚,可就要又丢钱,又倒陪命!”
他一个人喊出来一帮人的气势,好似在围观什么斗鸡似的,硬是喊出了斗鸡的热火朝天。
就在那二人骑虎难下,真下了狠手往死里打时,一道冷浸浸的声音喝断了这场荒谬的斗殴:“李尽意!”
少年顿时眉开眼笑,一转身,声音甜得浸了蜜似的:“刺史姐姐!”
来者身着便服,高挑个子,一张英气勃发的脸,是个未涂口脂的女子,眉眼含怒:“你又在做什么?!”
李尽意将手中荷包往那二人身旁一扔,动作干脆,神情无辜:“让他们陪我玩咯。”
“啪!”
刺史纵步上前,一个耳光狠狠打在李尽意脸上:“混账东西!”
李尽意挨了这一巴掌,白皙的脸上浮出一个红巴掌印,却不怒也不羞,他笑嘻嘻地跪了地,扬起脑袋来看着眼前的刺史。
“是尽意错了。再也不会了。”他说话乖巧得很,又满是心眼:“可这也是因为我太兴奋了呀。”
“太子应了您的邀请,要来甘州呢。咱们甘州被挤在南地与中原之间,不上不下的,当真是憋屈得很,若能得中原助力,何须整日担惊受怕,被人一朝吞了去呢?”
李尽意看着单薄少年一个,性子毒辣不招人爱,但其实很有一套游说和蛊惑人心的本事。
刺史低头望他,叹气:“自我五年前捡回了你来,你是尽心对我,可也是恶性难改。我知道了,你联络得很好,原应得赏,但因今日斗殴之事,也别想着领赏了,自去领罚吧。”
李尽意喜滋滋的:“是!”
他一点不委屈,也不墨迹,转身就去领自己的罚,将惶恐茫然,不知该不该拿那笔钱的下人抛在脑后。
挨完了罚,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光着膀子给自己上药,分明是皮开肉绽见血的伤,他却哼着曲,好像是一顿给他打高兴了似的。
同屋的人也是在刺史府做事,地位不低,与李尽意也算是相熟,见状便问:“你怎么受这样一身的伤,反倒乐起来了?”
李尽意十分坦然:“这是刺史姐姐罚我的呀。”
那人自问自己虽为家养奴才,也绝做不到忠心如此,那狗挨打了还知道叫两声,夹着尾巴不搭理人呢,何况这捡来五年的野小子?
对方惊道:“刺史罚你,你就不怨?”
“不怨呀。”
“为何?”说完眼睛大睁:“你,你莫不是,难道是......咱们刺史可,可有夫君!你,你,你这小子什么出身也痴心妄想——”
李尽意眯着眼睛笑,看对方都惊得结巴了,张着一张大嘴,才悠悠道:“刺史像我姐姐。”
“这世间还有人像她,就是一件能让我高兴的好事呀。”
边说,他边低头别扭地给自己上药。
对方想起来了:“你好像说过自己要找姐姐来着......只不过在府中一待五年,没了动静......”
“嗯。”他垂下眼睛,睫毛遮掩了眼中的笑意:“我把人跟丢了,不知道姐姐还怪不怪我呢。”
就这么过了几日,刺史偶然得知消息,那两个家仆一个在离府探亲的时候出了意外,跌落摔死,一个因病暴亡。
她听着消息,望着李尽意在不远处抓着鸟食逗鸟,一派天真开怀,隐隐地发冷。
究竟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身世,才能养出来这样狠毒而城府极深的孩子?
“啊呀。”他像是对身后的注视毫无知觉,一粒一粒地喂着鸟食,叫着自己胡乱给那些鸟起的名字:“小朗你可要注意喔,甩脱我不要紧,可千万别因为馋这点食,被我抓到啦,要不然,我一定要把你的舌头,沿着舌根,慢慢地......割下来。”
朗星珠在宫殿中打了个哆嗦,身旁人立刻道:“娘娘,怎么了?”
她缓缓抱住自己的臂膀,转头看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没什么,只是好端端的在着夏日里,忽然恶寒。”
“是没睡好么?皇上昨夜留的晚,走前还吩咐奴婢给您熬些滋补的汤药......”
朗星珠打断她:“不必了,我不喝,没胃口。”
她一路北逃,混乱地颠沛流离,甩脱乌鸦般跟着自己的不明人士,最终阴差阳错地,与同样外逃的皇帝相遇。
逃出宫的路上,原来的那些妃子,上吊的上吊,被皇帝杀的杀,丢的丢,后宫除去一个皇后外,空虚得一塌糊涂。
朗星珠很容易便待在了皇帝身边,被带了回去。
柳长年大抵是对她有愧,自己从那场混战中脱身后,便又派人来联系她,不在意她是否乐意,是纯粹想要给她一份庇护。
朗星珠原也看不上他这份庇护,却见他见风起势,白山军在他手中不仅不曾消亡,反而愈发打出了名头,竟然也占住了地,守住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