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你知道是我射出的一箭吗?你原来还是有感觉的吗?
可是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你不害怕么?不心虚,不羞愧么?你......不伤心,不难过么?
“公子!”
陈相青被他大着胆子过来扶了一把,才猛然从那一幕中回过神来,他将机弩抛入车架上,翻身上马,身后的部下也立刻撤退。
在回程路途上陈相青回忆着方才的一幕,眉头拧起。
他看见了自己的铜楼兵,看见了济善,却没有看见谭延舟。
济善在黎州劫走了谭延舟,却又在此地为了抢另外一群马,而把他抛下了?
不对,不对!
济善此人有一个非常大的特性,那就是她一旦行动起来,便会如同下棋一般,将手中的每一粒棋子都放置到其应有的位置。
她不会做出费尽心思救出人,却又半途抛弃的行为来!
陈相青心中猛然一凌,下意识就要勒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们撤退这条山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陈相青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林木能够掩盖他们的身影,便也能遮掩住别人的!
他上山道时只顾念着奔逃的马群,并没有另派人对四周环境进行探查,实际上鲜少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探查。
事出紧急又山道难行,又并非行军打仗,谁能够料到这一出?
那身影在林木的掩盖下一闪而逝,陈相青大喝:“止!”
“嘭!!!”
全体下意识在那一刻勒马,然而尽头的山道在众人眼前爆开,真正地动山摇,山石飞迸。
马匹的尖嘶与人们的喊叫声中,山道终于塌陷,一行队伍连人带马向下陷去。
千钧一发之际陈相青跳下马来,在下落中拽住崖壁旁生长的树木,又一手拽住了从眼前往下摔落的李哲。
拳头大的碎石与扑面的泥土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砸得人头晕目眩,难以呼吸,陈相青紧闭双眼,死死抓着树与手中的李哲。
等这一阵乱石砸过之后,陈相青才能睁开眼睛。山道被炸毁了,他们顺着崩塌的石滑下去几十丈,车架已经直接翻进了山洪中,他带来的人马也有摔落山洪里,远远的看见他们挣扎,然而顺着河水飘出去一段距离后,便沉了下去。
没摔下去的其他人十分狼狈,陈相青打眼一瞧,多数下属和他一样临时抓住山石树木稳住了身形,有三四匹马勉强歪斜站着,没翻下去,瞧着却也像伤了腿。
看着眼前一片人仰马翻的场景,心里冷浸浸地发凉。
真能算,真会算。
知晓他会来追,他会来拦,于是在奔离的同时,还不忘派出人来断他的后路!径直将他困在了此处!
济善方才根本不是在回头找他,她是在给谭延舟示意!
到这一步才算完满,他连临时调人入山追捕她都来不及!
陈相青用了把力气,将李哲拽起来站在不再滑动的土坡上,李哲道:“公子!你受伤了!”
他看着李哲大惊小怪的表情,往脸上随便抹了一把,抹了一手的血。
方才碎石砸落时砸破了他的头,他却毫无知觉。
额头上的伤痛不算嘶鸣,感觉不到,陈相青此刻心中才是血淋淋地疼,疼得发抽!
陈相青冷冷抬眼,长睫毛上挂着自己的血,一开一合,便从眼睫流下,如同一滴泪。
他咬牙切齿地开了口,头一回提到济善的时候带了戾气:“跟着谭延舟!他必得寻着济善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带着我的马上哪儿去!”
陈相青拔出腰间的长剑,将其作为铁镐在山崖上攀登,很快便向上寻到了另一处与原来山道相连接的道路。
谭延舟的身影在山林中若隐若现,陈相青眯起眼睛,下意识想要将手后探,又收回。
假若此刻弓箭在手,陈相青真想给他一箭,让谭延舟就此毙命!
混账东西,废物,自己保不住位被赐毒酒,不甘死亡逃出生天,却又不安心偷生,反而要在柳村兴风作浪!
勾得好端端一个济善同他走着举兵造反的道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假若没有谭延舟,没有他的白山军,济善不过是想吃点他的肉罢了!何至于到现在去劫狱抢马的地步!
陈相青知道济善脱离控制了,而这并不是因为他给予了她权力,放任她去做粮官,而是济善变了。
她不再是最初为了吃一口肉而不顾一切的模样了,她看见了这个世间,于是跃跃欲试地加入了进去。
从一开始为了吃肉而与陈相青合作,阴差阳错导致朗氏与陈氏交恶,到如今主动筹谋插手朗氏纷争,劫走白山军真正首领,抢夺马匹——她开始从头积攒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可怖的是,她要积攒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