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零星的几道人声在外响起,孟韵安静听着,知道不远处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何氏医馆。
很快,“吁——”车夫长长的一声唤,嚼子被勒紧,马车里的人被动朝前附身,手指扣紧了车内的凹槽。
孙妈在一旁打着盹儿,停稳马车的一下被颠的踉跄,瞬间从睡梦中惊醒,有些惊魂未定。
青幺越过两人率先下去,撑伞在雨中道:“医馆到了,娘子和孙妈快些下车吧。”
“诶诶诶,知道了知道了。”孙妈提着衣裙下摆,快步下了马车,然后回身去接孟韵。
雪白的玉兰斗篷裹住一道玲珑的翠影,靛青色的油纸伞缓缓抬起,一张如玉娇艳的脸蛋儿在昏暗的雨中绽开。纤纤十指如白玉葱根,指上蔻丹偏偏明艳透亮,衬得肌肤雪一样白皙、膏脂一样细腻。
孟韵生得温婉亲切,面上纵无表情,在他人眼中也自然带了三分笑意,让人无端生出好感。
三人迈了几道台阶上来。
柜台盘账的伙计愣了一瞬,耳尖悄悄浮上了红色,拿药的客人眨了眨眼,赶紧轻咳一声回神,略背过身。
天上雨水如线盘落,哗啦呼啦打在屋檐青瓦之上,谢轻舟在后院热了一盏药茶,闲拿着一本医术看。
庭院草药经受风雨吹打,丝毫不改坚韧之色,谢楼拿了一簸箕干透的草药,陪谢轻舟在廊下磨着。
*
三人在馆内站定,一眼便发觉了不对。
何氏医馆如此有名,按理该门庭若市,求医者络绎不绝才是。
怎会像如今这样冷清?莫非——她们来迟了?
孟韵心觉可惜,孙妈见状,上前一步道:“此处可是何时大夫的医馆?”
伙计红着耳尖抬头,旋即诺诺点头,仔细打量几人后,问道:“几位是抓药还是求医?”
孙妈答:“我们大老远的来,当然是来瞧大夫。若是瞧出了些什么,那当然也得抓药。”
伙计道:“实在对不住,这位大娘。我们何大夫现今不在馆内,若是不急的话,明日还请赶早。”
孙妈回头看了孟韵一眼,孟韵略点了点头,轻声道:“咱们明日再来吧。”
青幺亦点头应是,耐不住一时腹中饥饿,抬手按住了胃。
伙计回完话后便低下了头,手上不住拨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孙妈有心插话,但伙计模样实在认真,孟韵又一叠声催促,兀自叹了一口气,跟着出去。
刚行至大门边,里面正好有个客人抓完了药出来,急匆匆地往外走,眼神一时没注意旁边孙妈。
门口的青砖沁了水,脚下“吧唧”一滑,孙妈被撞得朝前扑去。
孟韵和青幺齐齐惊呼:“孙妈!!!”
客人眼疾手快去拉,手里的药包也飞抛在了水洼里。
“哎哟哎哟、嘶~嘶~”孙妈被拉了一下,缓冲了一些摔倒的力道,但脚背仍然一阵钻心的疼。
伙计帐也不算了,赶紧搬了椅子过来,孟韵和青幺废了大劲儿,合力把孙妈弄上去坐着。
“怎么样,孙妈?”孟韵看着孙妈痛得吸气,脚下意识地抬起,估计着是崴到了脚,忙问伙计道:“劳烦这位先生帮帮忙,孙妈估计是崴到脚了。”
伙计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一旁亟待抓药的客人和一脸急切的孟韵,一时拿不定主意先帮谁。
正在犯难时候,谢楼拿着一簸箕切好磨碎的药草出来,伙计恍如见到了救星,招呼他过来。
“阿楼快来帮帮忙,我这儿出了点状况。”
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正坐在竹椅上呼痛,鞋面高高抬起,一见便知是崴了脚,正正骨就行。
谢楼眉间浮起一丝不耐,将簸箕搁在架上,慢腾腾地过来,“何事?”
外间这时还有人在,谢楼好奇多看了一眼,正好遇上一旁披着白斗篷的女子转头。
谢楼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一圈。
这不是焦文俊的夫人,孟娘子吗?
她怎会来这离留仙镇上百里远的医馆?
孟韵回头也认出了谢楼,朝着对方欠身,谢楼赶紧躬身,抱拳回礼。
伙计见他过来,自个回了柜台重新抓药,将孙妈委托给了谢楼。
“正骨这种小事就交给你了。这客人的药急得很,实在耽搁不得。”
谢楼应下,神情不似之前懒散,认真利落地帮孙妈处理起来。
孟韵在一旁小心看着,低声道:“多谢郎君。”
谢楼不敢承她的谢,憨憨一笑,道:“孟娘子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谢楼话说得客气,孟韵却很感激他帮忙的这份义气。看谢楼帮孙妈推拿揉捏的几下,没有点力气和巧劲很难做到。
再者,能在栖凤镇遇上谢楼,孟韵心里也闪过一丝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