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妇人领着一个紫衣女子款款上前。
紫衣女子抱一把琴,脸上掩着面纱,发髻低低挽着,露出的一双眼睛,微微上扬,眼尾抹得红艳。
她走路时的姿态娉婷,每走一步,好似脚下都生了莲。与此同时,眼波流转,游移地在阮棠和封戏卿之间徘徊。
阮棠看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就一个人?”
妇人掩唇笑开:“小公子,您说的那些都是我们菱纱姑娘一人的头衔,菱纱姑娘可是我们浮梦楼的花魁呢。”
“花魁好!就要花魁!”阮棠眼睛发亮,言辞表现得真像是色令智昏的纨绔子弟。
那位名唤菱纱的女子看着她,微弯了弯眼睛,面纱之下的面容更加让人好奇。
妇人给菱纱使了个眼色,关门退下。
阮棠拍一拍旁边的凳子,嘴甜地招呼:“姐姐,你坐。”
封戏卿不掩鄙夷,偏过头,视线转向另一侧。
菱纱看了眼封戏卿,站在原地没过来。
阮棠推推他,道:“封戏卿,你出去。”
“我?”封戏卿难以置信地抬手反指自己。
阮棠点头,眸中的意思分明是——难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封戏卿起身,与菱纱擦肩,冷冷扫她一眼。
门一关上,菱纱坐至阮棠身侧,放下琴,为她斟一杯酒,“小公子,你生得可真标致。”
阮棠没听出这形容有什么不对,支着下巴,礼尚往来地回:“姐姐,你也香香软软的!”
菱纱将酒杯递过来,笑吟吟问:“外面那男人,跟你什么关系?”
“谢谢姐姐。”阮棠没敢碰酒,将酒杯挪到一边,“他呀?他是我的表兄。”
菱纱莞尔,将琴抱到琴架上置好,纤纤玉指拨过琴弦,婉转乐声流泄而出。
琴音靡靡,跟宫中乐师奏出的清正之音完全是两种风格。
一曲毕,阮棠很给面子地鼓掌起哄:“好听!”
奏过乐,便是舞。
菱纱旋着身,水袖轻扬,腰肢柔韧地好似一枝垂落的花。
她折着手腕置于脸侧,恍惚间,面纱被轻轻揭下,垂落到地面。
一张美颜绝伦的脸映入眼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阮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公主阮卿颜是“洛京第一美人”,清冷得像白月光。
那这位可就是红玫瑰了,艳而不俗,美得像画本里所写的,能勾人魂魄的魅惑女妖。
菱纱移至阮棠身后,忽地伏低身子,朝阮棠耳根到脖子的那块皮肤轻轻呵了一口气。
伴着如兰幽香,耳朵酥酥麻麻的,阮棠听见她问:“小公子,姐姐给你斟的酒,你怎么不喝?”
话音落下,大门“嘭”的一声被踢开。
“够了。”封戏卿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即便看清菱纱那张脸,也无动于衷。
他进屋拽起阮棠,语气近乎呵斥:“喝什么喝。”
杯里的酒被碰洒,水渍滩在桌面,一滴一滴往下落。
说第三句话时,封戏卿才勉强温和一些:“该走了,他还在等你。”
提到谢泠燃,阮棠乖顺不少。
“等等。”临走前,她拽下封戏卿腰间系着的钱袋,一股脑将银子全摊在桌上,有点儿可惜地说,“漂亮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知何时,菱纱已拣回面纱,遮挡住面容。
客客气气地回:“小公子,下次再来。”
-
长堤处,一湾流水,半架石桥。
水面铺满花灯,轻轻摇荡,灯影伴着水影,将长堤照得通透。
谢泠燃站在堤边,看似瞧着花灯,目光却有几分茫然失神。
他手上还捏了一串糖葫芦,维持着这动作许久,竟也不觉酸乏。
街上处处是卖花灯的。
按照无锋所传的话,两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才是。
可他站在这儿,看着花灯一盏盏顺水飘到远处,又不断地有新的花灯被放入,却始终没等到阮棠回来。
摇曳的花灯载满祈愿与祝福,安稳地飘飘摇摇,没有沉没。
谢泠燃却感到,沉没的好像是自己。
星盘所加的结制没有受到影响,可心口却一阵阵的沉闷。
放花灯的最佳时期已经不期然流逝过去,灯卖得差不多,摊子一个个收了。
周遭人潮渐渐散去,长堤也清冷下来,唯余那道白衣身影。
彼时,阮棠正拉着封戏卿拔足狂奔,往长堤方向跑来。
她不识路,只是艰难地逆着人潮,一边心急地猜想谢泠燃应该等了很久。
奔跑途中,忽被封戏卿给拽到一边,他道:“等会儿,你不是同他说去卖花灯吗?就打算这么空手跑过去找他?拜托,撒谎也撒得像点吧。”
“……”要不是这话相当中肯,阮棠非得任性地回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