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翀抬头,是一张历经沧桑的熟人面孔,惊得秦郜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
陈翀双手交叠,目不斜视地看着秦郜,他又面朝诸臣拜了拜,朝臣们也将将看清楚他的容貌。
宋钊一眼就认出了陈翀,他眉宇阴晦,面露杀意。
也有不少人陆续认出,窃窃私语。
“这不是先帝的副将陈翀吗!”
“他不是随先太子战死北境了么?”
“他为什么还活着?”
陈翀说道,“陛下,萧家军营律下不严之事尚不是最要紧的,草民躲藏多年,就是要将先太子冤死在北境之事呈告陛下!”
秦郜身子凉了半截,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同朕说什么。”
陈翀一字一顿说道,“当年的右将军宋钊,勾结萧家,致使先太子在乌丹遭受十日围困。”
朝中顿时一阵哗然,宋钊更是拳头紧攥,正要出言辩解。
御史大夫崔中理直言,“尔等何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你可有什么证据!?”
陈翀只死死盯着秦郜,说道,“草民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秦郜瞥了一眼宋钊,深觉不能再在朝堂上纠缠,得赶紧退朝,将陈翀解决了才行。
“此案不宜再议,稍后丞相李卿,御史大夫崔卿,太尉宋卿,台阁首辅蔺卿来文德殿详议即可!”
李轲却上前几步,就要再进言,丞相李隽海见状忙喝道,“竖子!快住口!”
李轲充耳不闻,说道,“陛下!先太子当年战死北境,副将军陈翀却销声匿迹,此事先帝在时便是一桩疑案。只因先帝龙驭宾天,此案才不了了之,如今陈翀已在,言语中直指太尉宋钊,宋钊怎能再参与此案详议!”
秦郜面色不耐烦起来,“那你想怎么办?”
李轲回道,“即刻拿下宋钊,押入大牢,审过才知清白与否!”
宋钊冷笑道,“凭个不知哪冒出来自称陈翀的狗东西,疯言疯语的,就想定我的罪?”
宋钊立时跪下,对秦郜说道,“陛下,千万不要捕风捉影,遂了小人心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仅凭疑心便可定罪,廷尉寺就无需设立了!”
这话虽是宋钊的辩白,却戳中了秦郜,此前议太子一案,他就是要以疑案踩死萧羿。
秦郜不悦地皱起眉头来,环顾殿内,他半晌出言,“宋钊即可上交兵符,撤换郎中令宋宣。”
不管是谁要借陈翀来护住萧羿,他正好借力打力,收下宋家兵符!
宋钊面色一凛,“陛下!陛下!当年北境您……”
秦郜突然拔高了音调,死盯着宋钊,他说道,“还不快将宋钊带下去!”
这夜,落了一场大雪。
公主府暗卫来报,谢家趁着秦郜撤换郎中令,撤换了卫尉底下的宫尉,已经就着夜色拿下禁廷。
秦知夷拢了拢厚重的狐裘大氅,看着漫天飞舞的雪片,她轻言,“时莲,你是我的亲信。秋狩时,萧家几位副将军都见过你了,你拿着兵符去西郊大营。你只说,萧羿如今已和宋钊一同关进了宫里,本宫作为越平侯萧羿之妻,要闯宫救人,便可调动军令。”
时莲有些急切,“殿下为何不亲自去?”
秦知夷伸手接着落雪,她道,“我要进宫,想赌一赌,赌这一切不会发展太糟,赌兵不血刃。”
大夏建国不过十几年,刚经历了战乱的国家,怎么承担的起一次又一次的腥风血雨。
秦知夷并非经邦纬国之才,她只知,昔年庭中与父亲对弈之时,他在感慨民安物阜,母亲在一旁说起女学时,眼中的光亮似天上红日。
万民涂炭、四海困穷是秦扶徴不愿看到的,清平世界、本固邦宁是姜妩心之所向。
时莲闷声问道,“何时闯宫呢?”
秦知夷声音带着空洞的寂寥,说道,“若我掌控大局,便会放三支焰火,若我未得手,我便会放两支焰火,你见机行事即可。”
那是最不得已之举。
宫门口,重兵把守,都是谢家的人。
有人拦秦知夷的车架,她掀帘看去,是谢耿行。
谢耿行见马车内的人是秦知夷,只道,“殿下见谅,今日宫内失窃,正在追查盗贼。”
秦知夷笑着说道,“本宫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祖母年纪大了,我怕她老人家受惊吓,所以要进宫陪着祖母。”
谢耿行点头,也不再多言,退后两步,对着宫门尉说道,“放行!”
一个谢家军卫突然上前,问道,“少将军,将军不是说今日宫内不许放任何人进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