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血液顿时涌到一处,痛楚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头痛欲裂,她的脉博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谢姜芨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趁着他松手之际瞬间张开五指,又猛地收拢,随后用力向地面一扯。
傅堪脖子上的淡金色线条顿时现行,随后顺着她的动作极速缩紧,他没想到她还有这招,一时不敌,整个人被拉着滚到了一旁。
可惜谢姜芨此刻双腿毫无知觉,无法压制住他,只好用那狗链死死制住他,它在她的指挥下,自锁结的那段延长,在谢姜芨松手的那刻如蟒蛇般缠上了傅堪的身体,将他里三圈外三圈地捆了个结实。
他越挣扎,那链子就捆绑得更紧。
谢姜芨艰难地用手撑地,坐起来,光是这么一点动作就累得她疯狂大喘气,太阳穴不住地跳,像是有人不断地在捶打她的脑子。
傅堪此刻被毒性控制,暂时挣脱不开,谢姜芨咬了咬牙,艰难转身,匍匐前进。她想起军训时候教过的姿势,可惜两条腿实在不给力,要到达目的地再返回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她去捡那把匕首。
等捡完回到傅堪身边,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桌椅散乱一地,地上甚至还有他们缠斗时打碎的铜镜。她的手掌被扎得鲜血淋漓,此时此刻看不见,不好躲,好在细小的伤口愈合很快,但是疼痛真实,整个手掌又疼又痒,像是有千百只虫子啃噬一般。
匕首出鞘,瞬息之间闪过的寒光映照出她无神的双眼。
“对不起,”她喃喃道,“我没有办法……”
她摸了摸傅堪的脸,却触到了冰凉的湿意,只当那是他因太过疼痛而渗出的冷汗,便用袖子耐心地替他拭去。
随后,用匕首利落地割下裙摆,团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谢姜芨俯下身,本想亲一下他的眼睛,碰到的却是他的嘴唇。他抖得厉害,牙齿相撞,近得眼睛都要贴在一块儿。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能救你的解药就在我这里,想不想要?”
她当然知道他此刻已经神智全无,怕是她说什么他都会信。
傅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几乎要与衣衫褪成一色。
谢姜芨的声音在他耳边犹如千军万马纷至沓来的震响,他极力捕捉那气若游丝的声响,却还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向他狂奔而来的人均是牛头马面,个个长相狰狞不堪,挥舞着战旗和长刀要将他斩于马下。
只是那飞扬的尘土和血肉组成的迷雾尽头,似乎有一角淡青的裙摆随风飘着。
谢姜芨耐心地等了一会,终于听到傅堪说:“想。”
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像是喉咙中含着带着血的铁片。
她笑了笑,终于如愿以偿地吻了吻他的眼睛,并将匕首的刀柄塞进他手里。
一手搭着他的胸膛,学着母亲哄孩子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口中哼着温柔的小调,极力吞下颤音;另一只手的指腹顺着刀侧一路下滑,割开的伤口越来越深,甜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她却不知痛似的,笑意越来越深刻——
链子在顷刻间消失在她掌心,被傅堪握着肩头猛然压至身下之时,谢姜芨用轻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把它拿走罢。”
*
沈三娘晚上随着丈夫忧心忡忡地回了家,看着那屋子里的烛光亮了又灭,最后归于彻底的平静,却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想着若是谢姜芨出了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她便偷偷起来,想去看看那对小夫妻到底发生什么了。
谢姜芨和她们说得很好听,自己没多少时候好活了,正好丈夫生辰将近,想为他准备个惊喜。她丈夫也是个苦命的,身患顽疾,两人一路奔波就是为了寻找治好他的解药,谢姜芨说自己已经找到,想在生辰当天送给他。可惜这丈夫实在是太粘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将礼物藏好。
如今想来,这段措辞实在是漏洞百出。就算是真的,送礼罢了,何必要闹得像仇杀现场似的?
沈三娘越想越不对,便立刻加快了脚步,连门都不敲,准备直接开砸——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她却一时愣住,有些尴尬地往里瞧,却顿时像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凉水,僵在了原地。
光线随着缓缓打开的木门倾斜进去,温和地将地上跪着的人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