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她伸出小拇指,晃了晃,“一言为定。”
*
夜晚来临的时刻很安静,谢姜芨感觉不到夜幕落下,还是傅堪点火的声音告诉她的。
没有人希望第二天到来,但是时间的齿轮依旧不停地转动着,从不为谁停滞分毫。
她笑眯眯地问他:“外面星星亮吗?”
傅堪充耳不闻,只上前替她梳顺头发,随后经过,整理床铺。
她从背后抱住他,脸胡乱蹭了几下:“星星不亮,那月亮亮吗?”
信鸦忧郁地停在梁上,难听地“嘎嘎”了两声以示抗议:几岁了!还星星月亮的!
“不亮,黑的一片,没什么好看的。”
他说完,扶着谢姜芨躺下,得到了她的抗议:“我只是腿软!其他地方还好好的。”
“嗯,”他表示认同,摊了摊手,“明天让你自己来。”
谢姜芨:“……”
完全敷衍的话术。
谢姜芨下意识想踢他一脚,发现自己根本抬不动腿,便作罢,乖乖躺好。
两人相拥着,各怀心事睡去。
第二天谢姜芨依旧是被鸟叫声吵醒的,信鸦停在她床头不断挥动翅膀,哼着某个她十分熟悉的小调。
“我爱洗澡好多泡泡!”
谢姜芨:“……”
她撑起身子,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跟谁学的?”
信鸦:“你梦里唱的。”
行。
谢姜芨懒得和它计较,她并不觉得自己唱歌有如此跑调。
她揉了揉脸,感觉自己还没完全睡醒。
不过好在,她的听觉并没有被剥夺掉,上半身也依旧行动自如。
她刚想试着能不能自己挪动一下身体,就听见门被推开了,有人步履匆匆地进来,带着一身还未消散的寒气。
她感觉到傅堪在面前蹲下来凝视着她。
“没事,我好好的呢,”她冻得一哆嗦,却还是伸手拍拍他的脸,“一切都好。”
傅堪立刻拉起被子将她整个人裹起来——为了防止她受凉,他将所有会漏风的地方全部堵住,但是她依旧怕冷得紧,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
“好,”他嗓子有些沙哑,“先吃饭吧。”
她点点头,随后听到傅堪收拾碗筷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随后在床边坐定。
“今天吃什么?”她探头过去,好奇地问。
“沈七昨日去了集市,特地买了一只鸡回来说给你补身子,”他低头舀了一碗汤,“说是从未做过,让我帮忙看着,这才离开了一会儿……”
他吹了吹碗中的热汤,递到谢姜芨嘴边,见她的笑容僵在唇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路端过来的时候,从未吃过鸡肉的小鱼人们跟着他走了一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谢姜芨不可能闻不出这味道。
……除非,她的嗅觉丧失了。
最后还是谢姜芨先打破了僵局,她勉强笑了笑,端起碗尝了一口:“唔……淡了点,有盐吗?哎呀,挺好的,起码味觉没丧失。”
她大气地拍了拍傅堪的肩膀表示安慰。
傅堪沉默地看着金黄油润的鸡汤,一时无话。
他亲眼看着沈七手一抖往里面倒了一整勺的盐,后来二人手忙脚乱地加了水补救,出锅时他也尝过,虽说是不咸了,但是不可能太淡。
味觉和嗅觉相通,既然嗅觉消失,那味觉不可能一如往常。
“太可惜了,在一起久了,我似乎已经传染了你的狗鼻子,”她笑着说,“有时候看不见听不清的时候,闻到药味就知道你在这里。这下好了,只能靠听了。”
她这话无疑是拿刀子往傅堪心里扎——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自欺欺人,“噌”地一下站起来,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不住奔流上头,这些天来的郁结和愤怒要一并发泄个痛快才是。
然后他看到谢姜芨一脸茫然地抬头寻找他所在的方向。
一切暴虐的心情顿时被潮水冲散,他叹了一口无声的气,随后拿起碗:“我去给你盛一点盐来。”
“好嘞,”她竖大拇指表示赞赏,“多拿一点来。”
等听见门关上,那微弱的脚步声走远了,她脸上的笑容骤然崩逝,双目紧闭,眉毛皱在一起,手握拳在胸口锤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那鸡汤淡而无味,她尝不出任何滋味,只觉得油腻腻地往喉咙里滑,恨不得全吐个干净才好。她也自知谎言拙劣,所幸傅堪没有选择拆穿,而是和她继续将这出默剧演下去。
她也不能真的将鸡汤吐出来,傅堪看到后肯定又会自责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