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那样轻松,好像这是别人的故事,好像要割开胸膛挖出心脏的不是她一样。
傅堪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感觉浑身的温度被尽数抽走,那颗跳动剧烈的心脏开始收紧,呼吸都被挤压出去,滴下一滴滴掺了毒液的黑血。
他早就不想去在乎谢小九为什么要给他下毒,她方才和玲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和他一起。
“我和玲珑的对话你或许也听到了,”谢姜芨在二人沉稳到几乎无声的呼吸声中继续道,“我不是你记忆中的谢小九。不,应该说不完全是。你那么聪明,应该早看出来了吧?”
“……是,”他在片刻沉默后承认了,“在我回忆起儿时记忆的时候,就猜到了。”
他根本不敢拿这个来问她,生怕触到她的某个逆鳞,把人吓跑了。
他还以为自己怀揣着什么天大的,二人独享的秘密,没想到是世人皆知的真相。
“我们约定过不再互相欺骗了,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真心话吐露,“时机一到,我将心脏给你,你解毒,然后我……”
她顿了顿:“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里对她来说太过痛苦,像牢笼,像枷锁。
那语调里的希望与恳求不像是假的,她是真的想要离开。
傅堪松开手,掌心自她肩头滑落,最后像是捧住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她的手,嗓音抖得厉害:“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这里什么都不好,”他嗓音艰涩,像是立马要咳出血来,“只有你在才会让我好受一点,所以你……”
“能不能把我一并带走?”
他问出口的时候就没想过谢姜芨会给他什么好的答案。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人将手轻轻地从他掌中抽离,随后又推了推他的手。
在动物的世界里,肢体语言往往能比口头语言、眼神交流表达更多的含义。
谢姜芨的动作虽然轻柔,但是意义明显,她表示拒绝,以及抱歉。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也退后一步,本就低沉的音色在幽静的空间中显得深邃又寂寥:“你叫什么名字?”
顿了顿,补充道:“真实的。不要骗我。”
“我就叫谢姜芨,没有骗你。”她立刻回答。
本想补一句,“小九是我的小名”,又怕触及到他伤心事,反而惹怒他,便又咽下不说了。
“那‘小九’呢?”傅堪轻声问道。
“……是我的乳名,”她神色复杂地解释道,“我出生于九月初九,父母便给我取名‘小九’。”
说完,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小声,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却听傅堪如释重负道:“原来如此,不是在骗我。”
“那便够了。”
谢姜芨:“……”
她心虚地挠了挠脸,感觉心脏的某处地方像是被人用钝刀割过,不会流血,但是又痛又麻。
“这么说来,你同意我的提议了?”她试探性地戳了戳他。
“嗯,”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指,像是从未有过隔阂一般拥她入怀,“那便如此吧。”
谢姜芨终于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此狗这么好沟通,没有那种要死要活痛哭流涕跪拜磕头的冥场面,实在是太给她省事儿了。
生离死别是日后要考虑的事情,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顾好当下。
二人相识不久,她也并不觉得傅堪对她感情有多深。
狗这类生物,谁对他好他就跟谁走,她一直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等有了新主人,便会忘了她罢。
傅堪在黑暗中清楚地嗅到了她欢喜雀跃的气息。
二人的体温渐渐回升,互相传递。
“在这段时间里,能否和我说说你的世界?”
他抬起她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随即牵着她缓慢往外走,绕过各种障碍与水洼,像是散步一般向外走去。
“可以啊,只要你想听……”
谢姜芨的声音越来越轻。
和傅堪相处过一段时间以后,她的嗅觉似乎也已经开发出了新的功能,终于在欣喜后咂摸出了一点不对味来。
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这不正常。
这人,从认识到现在,什么时候给她省过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本想开口问,傅堪却已牵着她走出了地牢。
阳光普照大地,暖洋洋地扑在身上。金色的光晕在他侧脸散开,谢姜芨有一瞬间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