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一紧,不知道第多少次痛恨自己太过于敏锐的听觉和嗅觉,最后只是发出一声溃败般的轻叹,转身靠回了墙上。
夕阳早已全部落下,廊上唯剩昏暗,摇晃的烛火照不亮他的面部表情。
“小狗~乖乖~小狗乖乖~”
身侧的房门被推开,屋内的光亮露出来,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从门缝中弹出来,抬眼看他:“好啦,进来吧。外面冷吗?”
她的头发还未干,残留在发尾的水珠不住地滴到地板上,晕开一点点的深色痕迹。
他垂眸看着那点点水渍一点点扩大,嗓音干涩:“把头发擦干。”
顿了顿,补充道:“会着凉。”
她眨眨眼,将搭在颈后尚还湿润的巾帕拿下来,递给他:“你帮我。”
傅堪:“……”
等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拿着沐巾替谢姜芨擦拭发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手中还湿漉漉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用沐巾裹住,轻轻挤压。
方才她特意交代,头发不能擦,会损害发质。
她心情似乎不错,口中的小调没有停过,一只手将已经擦干的地方梳顺,用手指绕出一个个小旋。
正梳到一半,突然起身,推开了一点窗户,月光瞬间从窗缝中倾泻下来,像是发光的水流。她从那点光亮中间将视线探出去,发尾兀地自他掌心流落,他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见皓月高悬,银盘如镜。
只听谢姜芨有些痴痴地说:“哇,好圆。”
她挠挠脸,似乎想憋出什么惊世好诗,从脸上挠到后脑勺,最后也只是慢吞吞地说了句:“……像个馒头。”
傅堪看她毛茸茸且圆润的后脑勺,觉得这位估计是在鱼人村吃馒头吃傻了。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把人带回来,顺便将搁置在椅背上的外衣给她披上,随后十分自然地捧起散落的长发握在手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身前的人没有任何抵抗动作,乖乖地任他摆布。
只是月光像是跟着她走似的,顺着发丝流淌下来,斑驳错落地印在他的手心。
此时此景,似乎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身上还疼吗?”他问得有些干巴,“有没有想过若是到了傅家,还找不到解蛊之法……你有何打算?”
询问她的意见和计划已经是他的习惯。
“唔,车到山前必有路,”她随意搪塞,“总有办法的,我不是也活了那么久吗?”
查询傅家大火背后的秘密,是系统给她的任务。这些任务奖励全都是为了“攻略”而服务,若是她能在毒发死亡之前将好感度刷满的话,其实其他的也无所谓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担心傅堪会离开或是杀了她。
毕竟……离开了解药就活不下去的人又不是她。
“照理说明日才是月圆之夜,怎么才到十四月亮就这么圆了?”
她有意岔开话题,抬眼突觉月光冰凉如水,不似往日,像带了某种阴森森的窥探,她被那光照得不舒服,干脆起身关好窗,拉上了帘子,将朦胧的光亮阻隔在外。
“……是啊,”身后的人回答道,“好冷。”
“你先加件衣服?我让店家把炭火拿来……”
谢姜芨说着,将外衣合拢起身,刚转过头就对上那双如墨的眼睛。
她被那眼神盯得一怔:“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那眼眶中的血丝已经瞬间占据整个瞳孔。她在瞬间作出反应,一个闪身避到一侧,手瞬间抓向了桌上的铁手铐。
冰凉的触感使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愈发敏感,那双血红的眼睛朝她望过来,窗户“砰”地一下被巨风吹开,寒冷狷狂的风一扫,将他的眼角也卷起了一阵红。
谢姜芨心中一惊,正欲打碎茶盏叫人,又怕来人不知真相伤到他,只犹豫了那么一瞬,肩膀已被人握紧往后按去,她整个重心都压在后腰的手上,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生就倒了下去。
“……给我,解药。”
他声音沙哑,一手扼着她的脖子,烛台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被拂到地上,将二人交叠的身影投射到空荡的墙面,上面的影子竟开始缓慢蠕动。
谢姜芨扭头视去,只见那影子从人形化作犬身,她心里暗道不好,下一秒就被人拈着下巴转了回去,被逼着直视那双眼睛。
烛火点燃了纱帘,开始发出火花迸溅的响声,她用力挣扎,手腕却被牢牢扣住,捏住她下巴的力气也大得像是要将骨头都碾碎。
那灼热滚烫的视线从她眼前缓慢下移,聚焦到颈侧的脉搏处,像是含着淬火的刀刃要将她的皮肤割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