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个怎么卖?”
她的视线聚焦于一把匕首,摘下来把玩。
刀刃出鞘的声音清脆,带着杀伐冷意,刀身小巧,薄如蝉翼,店内不甚明亮,它却仍将那一点稀薄的光亮尽数收拢,在翻转之际渗出几分凛冽的寒光。刀柄木制,竟带着几分微弱的暖意,简单清晰的铭文在掌中凸显,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十分骚包。
“哦,这个啊,”店家忙里偷闲地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不巧,早些时候被别的客人订下了,您再看看别的吧。”
一把刀而已。
她有些惋惜地将匕首放了回去,环顾了一圈,再找不到喜欢的了。
身后已经响起丁零当啷的响声,她草草瞄了眼图纸,觉得狗链子怎么做也就那个意思,便也不再细看,匆匆和店家道了别,准备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酒楼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小二、客人来往不绝,有几个小二还和她打了招呼,脸上的笑容僵得像要裂开。
再往上一楼便是客房,帘子上施了咒法,遮挡一楼光景的同时将那些噪音也全都隔绝在外,安静得不可思议,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木制回廊上发出的声响。
到了房前站定,她抬手想敲门,屈起的手指上却缓慢升起一股暖意。
天近黄昏,落日在遥远的天际渐渐融化,如火般血红的残破霞光在长廊上铺开,一点点细小的暖光从虚掩的门缝中漏出,照在她手指上,映照出门后人的剪影真实却虚幻,像是泡沫堆成的影子,轻轻一碰就会破。
谢姜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傅堪似乎正坐在窗边小憩,透过薄薄的油纸,还能看见他被微风吹拂而飘起又落下的发丝。
为她而留的门被轻轻推开,那迈进来的脚步也特意克制了力度,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某位听觉灵敏的狗属性人士在她站在门外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数着她在廊外的脚步声,算着她还有几步走到房内。
十,九,八……三,二,一。
门没开。
心脏蓦地一紧,他几乎想立刻起身去寻,而下一秒,门开了。她不愿打扰他休息,连呼吸频率都放缓,慢慢地走了进来。
紧张狂跳的心随着她带来的清香安稳下去。
他闭上眼,心想:“我是疯了吗?”
多年的目盲把他其他的感官打磨得又灵敏又细腻,但只要和谢姜芨在一起,他就只能闻到她身上永远带着的,又淡又清冽的香气。
……甚至只有那味道长时间萦绕身边他才能安心入睡。
有微弱的痒意抚在脸上,呼吸近在咫尺,人体的温度像热浪。有人十分欠揍地将脸凑过来,那眼神带着十足的重量,看得他眉间微微发麻,这睡再也装不下去,只好迎着她热烈的目光缓缓睁开眼。
眼前人弯着腰抬眼看他,双手背在身后,眉眼弯弯,笑意带着点小促狭,见他睁眼,又将脸凑近了些,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白且沉寂无声的,那最灿烂的色彩此刻就在他眼前铺开,白皙却不病态的皮肤透着生命力,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微微颤抖,看起来毛茸茸的,毫无攻击性,傅堪一瞬间觉得她才是一只亟待抚摸的小狗。
——然后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鬼使神差的,不自觉的动作。他觉得肯定是春娘阴魂不散,拿蛛丝在身后控制,像操控提线木偶。
不然他的大脑和心脏怎么会一片空白?
被莫名其妙摸了一下脸的谢姜芨也怔住了,眼睛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眨了一下。
夕阳余晖将他们拥了满怀。
炽热如火的色彩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也借此渡到他深然的眸中去。
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在内里不断翻涌,外表依然平静无波。
他背后的窗户中间透出遥远的群山,山顶氤氲着淡薄的浮光,峰峦连绵,将颜色拱手送至天边,与泛着淡黄的天际接壤,说是群山,更像海浪。
那掌心还贴在她的脸颊,她在汹涌的波涛声中直视他,声音有些出奇的干涩:“……睡得好吗?”
她在等待他回答的时候,将视线望向远处的风景,心里有些怆然地想:这才60%好感就这样了,真到100%该怎么办呀?
傅堪有些僵硬地点点头,他趁机收回手,用另一只掌心掩着,若无其事地问:“去哪了?”
她自知瞒不过他,便坐在另一侧回道:“去了趟铁匠铺,看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之前的匕首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