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鸡皮疙瘩在沈辛视线落下的时候同时竖起。
谢姜芨回头一看。方才她醒来的地方竟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沈敬的灵堂。
在她与沈敬的灵魂沟通时,有人将他们的身体带到了这里。
无数细小的蜘蛛从她脚边爬走。
春娘哭得厉害,光是那声音都让人心碎:“阿敬他,他……”
她哽咽到说不下去,纤细的手指遥遥一指。
穿过了谢姜芨……落到了她身后的人上。
沈六。
他穿着与傅堪极为相似的衣服,一双眼睛空洞无神,肢体动作僵硬得像是木偶,一瘸一拐地向谢姜芨走来。
“他们两个,在阿敬灵堂前……我真是!”春娘不忍再说下去,“定是阿敬发现了这二人的奸/情,才被杀了灭口……大哥,你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啊——”
谢姜芨:“……”
这都什么和什么?
“你¥%@#*&的脑子坏了?”她语气平常且十分顺溜地问候了一遭春娘的祖宗十八代,指了指傅堪,又指着沈六满口的黄牙,“发什么疯,我有这位了,我看得上他?”
沈辛也面露难色……他也不信谢姜芨能看得上他这位弟弟。
“不信你问——”
下一秒,一双手骤然拉住她的胳膊,将沈辛推出几丈之外,衣袂翻飞间,傅堪已挟制住她闪回到了谢姜芨身旁。
他冷声道:“问什么?”
春娘瞪大了眼睛:“你……”
她早就发现了,这个男人虽然外表看上去高冷无法接近,内心世界脆弱得像张纸一样一击就碎,她只要稍稍动手就能让他陷入幻镜中无法自拔,再用蛛丝控制他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算这些出了纰漏,他也会在脱离控制的瞬间被蛛丝削下脑袋。
他怎么可能挣脱得那么轻易?
谢姜芨看着春娘变化莫测的表情,小声说道:“你看,狗链还是有点用的吧?起码没让你人头落地。”
傅堪垂眸看她,无声地笑了:“是啊。”
“每次都是那些套路,真的很无聊,”玲珑从人堆里挤出来,化作人形,身旁的人鱼们吓得立刻退避三舍,她一拨头发,走到二人身边,“一创造幻境就是找我娘来骗我,能不能来点新鲜的?让我当上莲舫大掌柜不行吗?没准我还真不愿醒了。”
信鸦哑着嗓子嚎叫:“附议!”
玲珑瞥了它一眼,跟着道:“在幻镜中这死鸟毛都是全的,可能吗?”
信鸦:“……”
谢姜芨:“安静点……”
“是哥哥。”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谢姜芨转头看去,只见在大火焚烧的灵堂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虚弱又瘦小,几乎看不清形状了,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春娘。
他周身除了火焰,还冒着瘆人的黑气,即将要被怨气吞噬,化为厉鬼。
是她先前在傅堪房中看到的小男孩。
沈敬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好久没有和哥哥一起玩了。”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身影从灵堂中走出来。两个,三个,成群结队的瘦小幼童互相依偎着走出,他们全都瘦得惊人,脸蛋却都十分相似,完美继承了母亲美丽的面容,只有下身各有千秋——
鱼尾、人腿,百足……
无一例外的,胸口、背部皆都覆盖着缠绵、深刻的黑线。
这一些,别人不一定看到,但妖兽肯定能看到。
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对着灵堂喊:“我早就说过我在那里看到过好多哥哥姐姐,你们就是不信——唔!”
小女孩被大人慌忙捂住嘴,众人的视线齐齐望向春娘,沉默、无声的指控并没有让她意识到错误,那美丽面孔上的平静近乎癫狂。只见她缓慢拨开颈前散落的头发,宽大的衣袖因此滑落,露出手臂上又浓又深的黑色线条。
它是顺着她的血管而生的,一路蜿蜒向上,直至一直由长发掩盖着的胸口。
沈辛:“春……”
第二个字还没开口,温热的血液喷洒,他的头利落地与身子分离,死不瞑目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抬头望天。
黑色的夜空像夜晚无光而平静的江水。
“该死啊,你们全都该死……”春娘喃喃道,“我忍了那么久,杀了那么多人……”
“我那不中用的妹妹却死在你们前头,是我小看你们了——”
无数蛛丝拔地而起,飞快地缠绕住四散奔逃的人们,血液与皮肉碎片不断飞溅,谢姜芨与傅堪背脊相贴,避开蛛丝与血肉的同时,她低声道:“蜘蛛产子会有一个囊袋,里面全是蜘蛛,沈敬肯定不是她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