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睛里还盛着盈盈的水光。
可怜兮兮,楚楚动人。
色心一下子掩盖了颈后针扎似的疼痛, 被沈辛以大哥身份压了多年的憋屈也瞬间占了上风。自己虽穷, 只是个低等的鱼人,除了能人和鱼两个形态之间来回转变以外什么也不会,但好在年轻啊,更别提春娘年纪轻轻死了丈夫, 她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
她怎么可能拒绝自己的要求?
那些扭捏作态、欲拒还迎,不都是想要他先戳破这层窗户纸吗?
沈六喃喃道:“春娘……”
眼前的女人笑了,她柔软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又香又软的身体贴上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六郎,我的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还有谁能帮我?你能帮我吗?”
那声音酥麻入骨,他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残缺的大黄牙在黑暗中一闪,沈六激动地搂住她:“我帮你!我当然帮你!”
“那你帮我杀了沈辛,”泪水滴在他的肩膀,如墨般晕开,柔软的指甲划过他的下巴,猛地一抬。
如幽兰般的香味涣散,沈六的眼神逐渐失焦。
她拥着他,将下巴抵在肩头,视线似乎越过了窗户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替我的丈夫和孩子报仇罢。”
*
“春娘说她喝了一盏茶,突然觉得喉咙火烧似的疼,再过了没多久就能说话了,估计在妖兽世界待久了,对各种怪力乱神也无感了,”玲珑端坐在床上,一边梳着毛一边含混地说道,“她说午时给你送完饭,沈敬就被叫走了,要教他习字,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身上我也检查过了,没看见什么黑线,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得从沈辛入手。”
她一撩刘海,大义凛然道:“不如晚上我再去沈辛屋里一趟?”
谢姜芨面无表情地薅了一把她那撮犟种毛:“沈辛怕猫。”
玲珑:“……哦。”
“沈辛要害死沈敬,动机是什么?”她托住头疼的脑袋,“看得出小孩挺怕他的,但是至于吗?”
她被傅堪榨得所剩无几的脑细胞也快死完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进了探案小说中。
只能问问当事人了。
谢姜芨戳了戳还在熟睡的小人:“阿敬?”
沈敬梦中清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身上浑浊的黑线和斑驳的鳞片,一时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伸出手,用指腹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沈敬身形比方才更小了,有些艰难抱住她的食指,亲昵地蹭了蹭,随即一头钻进了她掌心的纹路中。
几乎是瞬间,沈辛房间的陈设在她眼中迅速铺开,而屋内几人的身影同时变得透明,虚虚地站在地上。
沈敬正在桌前写字,他表情很认真,握着笔杆的手用力到泛白,导致笔锋在纸上晕开一团一团的墨迹。
这张又写坏了,重写。
写坏的纸被他妥帖地折好,收在一旁。
时间的流动是加速的,他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门被推开,沈敬写字的手蓦地一抖,墨迹瞬间划出去老远。
他像一只处于防御状态的刺猬,背绷得很紧,只听身后那人说道:“阿敬?你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他的身体松弛下来,朝来人挤出一个笑容:“大伯。”
沈辛一身水气,胡乱摸了一把他的头,随口问道:“在习字吗?”
沈辛背对着他擦着头发,宽阔的倒影将小小的孩子全部笼罩住,这给了他片刻、微弱的安全感。
沈敬:“我……”
“沈大!”有人在窗外呼喊,“怎的还没好?”
“马上了,催命啊。”
沈辛不耐地朝窗外吼了句,匆忙地披了外衣,解释道:“想在这里就在这里吧,早点回去,你阿娘……”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合拢外衣出门。
男孩哽在喉头的话语与关门声一道咽了下去。
光影携带着尘埃静静偏移,三人一鸟沉默地看着他不断地在纸上落笔又停滞,豆大的眼泪不住砸在纸上晕开。
玲珑:“不至于吧,不就被摸了两下脑袋吗,吓成这样……”
谢姜芨示意她噤声。只见沈敬一边抹眼泪一边写字,突然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似的,他手猛地一抖,颤着声音道:“阿娘。”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谢姜芨低声退后:“不对劲……”
下一秒,沈敬突然“啊”的叫唤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咬了一样吃痛地捂住右手虎口处,下一秒,他整个人如触电般颤抖起来,面色是憋气到极致的青紫,两眼翻白,一双手抽搐成鸡爪模样,在木桌上抓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指痕,道道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