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几千几百年的时间,谢姜芨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他,随后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嘴唇。
她拍拍他的脸,声音像是叹息:“乖狗狗。”
语币,那手就这与软绵绵地垂下去,被他握住,塞进被子里。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尝到血腥味。
意识到这一点,傅堪的心脏这才如梦初醒地狂跳起来,那声音大得震耳欲聋,他几乎是逃窜地离开她,狼狈地拉开罗帐逃了出去。
蜡烛最后一点烛芯也燃烧殆尽了,房间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床上的某人已经在顷刻间睡过去,呼吸悠长而均匀。他在一片黑暗里闭上眼睛,数着心跳的声音,试图让紧张的呼吸平缓下去。
他失败了。
傅堪睁开眼,开门,迎着满身的寒风走了出去。
再回头,眼底的茫然与失措尽数褪去,无声的视线审视着床上的人。
仍有惨淡的月光试图从窗缝里挤进来,但永远只能塞进小小的一角,照亮一部分墙面。凄惨的月光此刻却将傅堪的侧脸照得极其柔和,他沉默地伫立在角落,像是守卫主人的大型护卫犬。
然而月色无用,照不进他想要看的地方。
在黑暗中大抵时看不清什么端倪的,一切都隐藏在暗处,没有露出马脚。
不知过了多久,绷了多时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下来,他合拢外袍,推门而去。
黑暗里,均匀漫长的呼吸声渐渐微弱,谢姜芨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笑了笑,将手边的玉牌放在枕头下,翻身,静静地闭上了眼。
第46章 疯狗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我把你当……
谢姜芨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她知道门外有人守着,强大的安全感包裹着她, 连做的梦都十分香甜。
梦里,一只通体雪白的大型犬端坐于床头,巨大的尾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圆圆的眼睛微微泛红,一副被轻薄了的委屈样。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与她对上,立刻呜咽一声,伏下身子,露出脆弱的肚皮求抚摸。
温柔乡自是比不上小狗毛,这美梦做得她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直到春娘把早午饭送进了房,她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坐了起来。
那根发带最后还是没有被傅堪收走, 一直被她枕在颈后, 怪不得梦里那只狗也病恹恹的, 狗爪子被药腌入了味。
她下意识地把来人当成了傅堪, 迷迷糊糊地唤道:“狗……欸,春娘。”
“唔……”她撑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坐起来,“傅堪呢?”
春娘冲她笑,神色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下巴一扬,示意傅堪在门外。
谢姜芨冲她嘿嘿一笑。她乐得所有人都误会、默认她和傅堪的关系, 什么名声清白她也统统不在乎。
下床洗漱, 叼了个馒头开门,天气大好,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在门前洒下一片斑驳又闪着碎光的阴影, 谢姜芨眯着眼睛抬头,光线瞬间闯进她的眼睛里,在一片模糊的光晕中,头顶的干枯的树杈劈开泱泱晴空,弯折着互相扭在一起,中间的缝隙宛若树影,以此投射下蓬勃的生命力。
深冬已经过去了……春天马上就要来到——
“嗖”的一声,一道凌厉的风自耳畔穿过,谢姜芨敏锐地一个闪身,只见一柄长剑擦过她鬓边飞起的碎发,轻轻带下一缕,“叮”的一声掉在地上,散成一团缥缈的水汽。
这剑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带着十成十的怨气,她心中关于春天的诗句才念了一半就被生生打断,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的起床气再次涌上心头,向着怨气来的方向怒目视去。
那人一袭青衣,玄色束腰,肩宽背阔,身形如松,重新聚成的长剑立于身后,阳光倾泻,在淡青色的素衣上涌起一片金色的霞光。
他抬起头,眼神沉郁地朝她望过来,一向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两抹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睡好。
谢姜芨立刻收拢脸上满溢的怒气,松垮地合拢了身上披着的单衫,靠在门边上,朝着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所要表达的思慕之情把控得十分完美,就连语气中的甜蜜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早——”
傅堪淡漠的眼神轻轻扫过她的唇边,移开了。
连个头都懒得点。
沈敬从院外吭哧吭哧地跑进来,见到他立刻一个急刹,抱紧手中差点掉地上的小虾干:“哥哥。”
傅堪朝他点点头,手微微抬了抬,大抵是在思考,最后还是把头放在沈敬稀疏的几根头毛上揉了一把。
沈敬踮着脚蹭了蹭他的手心,笑得很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