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冥冥中有双大手,将他们视为蝼蚁,一旦有人想要打破精心布置的棋局,哪怕只是有这个想法,就会被连根拔起,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阵刺骨的冷意袭来,让何秋月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身侧的兄长注意到了异样,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暖意从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何秋月也笑了笑。
他们从来都不是有选择的棋子,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本身,况且有威胁的棋子,那双手也根本不会留下。
那便放手一搏吧,她要冲出耀州,成为洛阳乃至全天下数一数二的瓷商,到那时便不必因为别人一句话而胆战心惊。
更不必做一只无名无权的蝼蚁,随时可能成为别人的弃子,连想要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住。
她相信有得必有失,但失去很多时候是无法控制的,倘若连能争取的得到都不去争取,那又怎会不一无所有呢?
……
“掌柜的,我又买了两挂鞭炮,都说年三十晚上放炮能驱邪祟,往后咱苦尽甘来,日子只能越来越美了!”
“老齐这话倒是没错”,老周抹了把满是油渍的手,从厨房闻声而出,“眼下咱们铺子既是官家商户,又得老百姓的心,生意想必更是蒸蒸日上”。
何秋月看了眼门口和秦挚一起忙活着贴春联的姚秀楠,唇角也跟着勾出了抹笑,“这段时日大家伙儿也没少劳累,今天趁着过年,咱们只管玩乐,不谈公事”。
“那感情好啊”,姚秀楠从门口探出头来,“我屋里正好有几副首饰,一早上挑来挑去不知选哪个好,掌柜的快来,和我一起去参谋参谋!”
姚秀楠屋内的小匣子里果真放着三四副精美的首饰,有一套羊脂白玉的镯子耳环,还有玛瑙的项链,甚至最下面还有一个凤凰高飞的金步摇。
“如你所见”,姚秀楠拿过那个步摇,声音中无喜无悲,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我这次回去不是简单的赴宴,是准备入选太子妃”。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姚秀楠轻轻叹了口气,“女皇总共育有三子,除去嫁入南疆的大皇女,便仅有翼王和段王这两位,而我堂姐去年刚成为段王妃,所以……”
“你父亲有心想要你成为翼王妃?”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此以来,不管谁成为太子,这太子妃的位置,都非姚家莫属。
轻轻放下沉沉的匣子,从中取出那个玛瑙的项链,何秋月看着其上泛着的耀眼红光,小心地递了过去。
“白色太素,金色又过俗,还是这红色最衬你,可何况今日过年,还是戴这个吧。”
于是,姚秀楠依言俯下了身,由何秋月帮忙带上项链,“啪嗒”一声脆响后,链子被严丝合缝地扣好。
低头看了一会儿颈间熠熠生辉的玛瑙项链,姚秀楠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望着何秋月,定定地开了口。
“父亲信中说朝内局势诡谲,段王隐隐有式微之向,而姚家若要留有一席之地,以当前来看不能不表态。”
她细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宝石,“父亲年纪大了,家中又仅有我们两个女儿,小妹还未及笄,所以……”
认命般收回了手,望向何秋月的眼中水光划过,“家族面前个人意愿又算得上什么,无论能不能被选中,我都要努力去试一试,秋月,这就是我们这些高
门闺女的宿命”。
若换做刚来的时候,何秋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驳过去,什么为家族牺牲,什么宿命,都是狗屁,自己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敢于同不公抗争到底。
可是现在,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内心还是有反驳之声,但就是无法说出。
所谓天子,手握雷霆雨露,喜怒之间不仅影响着一国的命运,更牵连着万千百姓的性命。
如果为了个人的幸福,而不顾一切地冲撞权贵甚至天子,让一家甚至全族来承担恶果,甚至陪葬,这是自私的表现。
莫说翼王并非良人,就是前方是万丈深渊,但只要以身殉道便会拯救全家于水火,何秋月相信姚秀楠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不敢随意发表意见,因为自己终究无法真正设身处地,更无法对好友的心思完全感同身受。
在重大抉择面前,理智会被诸多外在因素所影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